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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有校门口的灯仍然明亮。

    可是在邓跃的心里,听着那样细弱的声音,猝不及防间,忽然如狂潮纷涌,从来没有过的涌动和酸楚汹涌地冲上心头,冲得太高太快,硬生生哽住了喉头,一刹那间悲喜难分,心潮起伏,竟至手足僵滞。

    他看着卫音希转身进去校门,他靠在车头,呆呆地望着她走远。忽然间心一节节地灰下来,凉下来,空下来,像死了一般。像荒漠一般。

    那是欢喜到了尽头的悲凉。

    他知道,再也骗不过自己了。再也。

    初见时洁白青涩的笑,说“我从来没想象过他是怎么样的人”的自然淡漠,五月舞台上如秋月临空刀光如雪的容颜,凝神质问自己为什么放弃的天真清澈……有些原本是不记得的,却原来在不经意间全记在心底,一页页翻出来,触目惊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是动心之初,然而执着的欺骗已然成废。

    颜子真是后来去学校给卓谦送东西出来时看到邓跃的。假期还剩下一半,卓谦约了同学去青海驴游,为着方便出发都提前一天住在学校里,却又忘了一些装备,拜托颜子真半夜送来,颜子真当然乐意为小表弟效劳。

    她先看到邓跃的车迎面停下来,便歉意地对已经拦下的出租车挥了挥手,打算搭邓跃的车回家,甫一抬头却看到卫音希从车上下来,校门口停着几辆车,她为了给出租车让道刚好站到了一辆车后面,见到卫音希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转而犹豫要不要过去跟她打招呼,又想可能她心情还未平复,还没决定好,却猛然看到了邓跃的表情和眼神。

    邓跃看着卫音希说话的表情和眼神,看着卫音希背影的表情和眼神。

    惆怅,欢喜,悲凉,爱慕,执着。他看了那么久,那么久,卫音希已经走得看不见了,他仍然怔怔地看着,似乎要看到天荒地老,也不肯回头。

    她站在他的对面不远处,可是他竟一直没有看到她。

    车头边,雪亮路灯下,清晰得让颜子真回避不了。

    颜子真呆住。

    过了许久,邓跃上了车,她看到他把头慢慢埋在方向盘上,再过了许久,车子启动,开走。

    颜子真木立在那里,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只觉整个人似飘移了地面,眼前一切浑沌不清,她想这是个噩梦,恶俗的噩梦,可是又想恐怕不是,又奇怪怎么好像一点伤心的感觉都没有,只是空茫茫的没个着落处。她想这可真奇怪,这可真奇怪。

    她站了很久,久到她不知道有多久,一点也没觉得累,因为也想不起来有什么事要做,于是想,好累,回家吧。

    她也没有忘掉回家的路,便慢慢地往回家的方向走,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两条腿累得像灌了铅,最后终于到了家,迷迷瞪瞪地上了楼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颜子真睡了很长很长时间。

    她自小是个爱睡觉的孩子,每天早起上学都要赖到晚无可晚才飞速起身,然后踩着铃声冲进教室。她高中时的班主任在忍了一年之后终于惊叹:“颜子真同学,我一直等着看你迟到,你还真够争气呵,连续一年每天踩着铃声进教室啊!”

    她在全班同学的哄笑声中,讪讪地笑,却始终没有改掉。

    高考结束后她足足睡了三天,把头脸睡得跟个猪头似的,同学来叫了很多回,才憨憨地醒了,好脾气地听他们指责她错过那么多场好戏。

    她一直没有改掉爱睡觉的习惯,碰到床,就像遇到最缠绵的恋人,抱住枕头心满意足不肯离开。

    这一次,颜子真足足睡了四天。隐隐约约中,她也知道家里有人进出,她也不理,只是埋头苦睡,不肯抬头,睡睡睡,似乎要睡到天荒地老,再不醒来。

    第六天,颜子真起床,在床上坐了半天,想很久,转头在床头柜看到纸条,是邓跃留的,说找过她,见她在睡就没吵她,然后说因为离开电视台一个月,很多事堆积着要在开学前处理好,忙到脚朝天,最后说,睡好了记得给他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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