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走,夏侯渝一面还絮絮叨叨:“香生姐姐,那几个护院也太不合格了,连我进去了都没发现,若是有歹人可怎么办,要不我给你换几个可靠些的罢?” 顾香生其实也发现了,焦宅还挺大,光靠四个护院,每次轮值两人,很难面面俱到,但这也怪不得张泽他们,一来人数太少,二来在邵州城内,四五年也都好端端过来了,可见没什么危险。 “十日后便要交接,之后还要去齐都,现在没必要折腾这些了。”她道。 夏侯渝不吱声了,片刻之后方道:“其实你可以不去。” “什么?”夜风吹来,将声音一下子吹散了,顾香生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他却不说了,只道了一声“小心脚下的石头”,走几步就回头来看,依旧拉着她的手不放。 天色太黑,虽然提着灯笼,可也只能看清脚下方寸的路,顾香生不得不时时低着头,生怕被高低起伏的石子绊倒。 一路专心致志,也不知走了多远,直到听见夏侯渝说“到了,你看”,她方才停住脚步,抬起头。 这一抬头,却霎时间失了一切言语。 无数星光在头顶汇聚成星河,横亘于广袤无际的苍穹,深深浅浅,熠熠生辉。 前面的溪水颤颤而动,天上星辉照映其间,恍如地上也蜿蜒出一条星河。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这是上天的杰作,亘古以来的鬼斧神工。 无论世间人事变幻,它一直都在那里,差别只在于看的人。 顾香生蓦地发现,她从小到大,竟然从未在夜晚认真看过一回星空,自然也不知道这样的场景来得如此震撼人心。 “好看吗?”她听见夏侯渝在旁边问道。 “好看。”顾香生点点头,视线却没有移开半分。“你知道吗,我们现在看见的星光,其实都是星辰数十年前,乃至成千上万年前发出来的。” 夏侯渝明显没有听懂,一脸迷惑。 顾香生也不多作解释,抱膝在小溪边坐下,叹道:“惟有看见这漫天星河,方才觉得天地始宽,人生始阔,许多执着大可不必,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夏侯渝神色古怪:“你别净说些禅语,我听着瘆得慌,不知道的还当你要去出家呢!” 顾香生歪着脑袋看他:“出家也没什么不好呀!” 夏侯渝飞快接道:“那可不行,你出家了,我可怎么办?” “凉拌!”顾香生白了他一眼,表情忽而正经起来:“阿渝,你自己可曾弄明白,你对我的情意,究竟是出于感恩,还是真心喜欢?若只是为了感恩而想以身相许,这种情意不要也罢,我不稀罕的。” 夏侯渝想了想,慢慢道:“原先是弄不明白的,你看我从小就跟在你后面,成日里喊着以后要娶香生姐姐为妻,其实也是见你漂亮温柔,对我又好,小孩儿总喜欢这样的人,后来我病得快要死了,连个大夫都请不起,累得张叔四处奔波,只有你雪中送炭,在床边照料,我心中就更是感激莫名,暗暗发誓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对你好,因为从小到大,除了你和张叔,再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魏初也算半个。” “直到后来咱们在魏国边境分道扬镳,我启程前往齐国时,心里才想明白了,我固然感激你,可我素来瞧不起那些因为救命之恩便哭着喊着要以身相许的女子,我想和你在一起,自然是因为心悦于你。这份喜欢,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我那时候没能想明白,现在还不晚。” 冬夜的风带着寒意,顾香生没有全干的头发仅用簪子松松挽起,被风一吹就有些冷,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夏侯渝将自己的大氅除下来披在她身上。 他柔声道:“我最懊悔的,是当年你嫁人的时候,我年纪还小,也没有足够的家世能耐配得上你,本以为魏临会对你不错,可我没有想到,后来竟会是这样的。” “我也没有想到。其实我一开始就不想嫁入皇家,所以当初才百般躲避魏善,可没料想到头来还是躲不开。”顾香生微微一笑,将下巴搁在手臂上,慵懒的表情在星夜下带了种难以言喻的纯真,然而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永远清醒无比:“横亘在我与魏临之间的,是他的江山,而横亘在你我之间的,却不止是江山。” “你也想当皇帝,对不对?” 话问得如此直白,直白得令夏侯渝不由一愣。 片刻之后,他点点头,没有隐瞒:“对。” 顾香生:“你现在对我许下承诺,那万一以后齐君让你另娶他人呢?” 夏侯渝伸手将她被风吹至鬓边的发丝拂到耳后:“我会有法子解决的,若非如此,我绝不会来招惹你。而且,陛下与魏国的永康帝也不太一样,魏临会面临的问题,于我而言不一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