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这片是非之地。 再来说元光宗。 他痛痛快快地同意与黄素和离,自然是有理由的。其一,二房最值钱的东西莫过于宅院,黄素没法把它带走,差不多算净身出户。其二,他还做着美梦,想等两年后出去,取出自己偷到的财宝。左右他现在公职丢了,生活肯定会更加丰富多彩、灯红酒绿—— 什么?李惠儿不会让他这么做? 得了吧,两年后,肯定有比李惠儿更年轻更貌美的女人向他投怀送抱,他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抱着这样的心态,元光宗打算硬挺过这两年。但他太天真了——外头没人照拂,牢头和狱卒哪里会给他好脸色看?每天面对着阴暗发霉房间的日子,都让心高气傲的他生不如死。 无法,他只得腆着脸和狱卒打好关系。但他手上没钱,只能让对方拿着自己的手契去变卖家中的物品,换来酒水吃食等物。 可是,这好日子一天都没过成功。因为他心情愤懑,加上牢中伙食太差,久不沾酒,一个没忍住,便喝了个酩酊大醉。 那狱卒见人醉了,便不免说了几句平时心里压着的刻薄话,无非是拔毛凤凰不如鸡之类的。 元光宗却还没醉死,依稀听见了,便气得跳起来。“胡说!你爷爷我有得是钱!” “得了吧,醉了还不承认呢。”狱卒实在不爱搭理他。 “我才没胡说!”元光宗把一只酒壶摔得惊天动地,“我有很多钱,就在、就在……”他勉强记得这话不能大声说,便叫狱卒:“你过来,我小声说与你听。” 虽然不太相信,但狱卒的好奇心依旧占了上风,便凑了过去。元光宗自得,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偷东西的过程说了出来。末了,他还得意地拍着自己的胸膛:“别以为爷爷我这就落魄了!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更何况我两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狱卒被他听到的消息惊呆了。他一面觉得对方就是在讹他,另一面却非常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毕竟李老夫人的失窃案数额实在不小;如今当事人死了,变成了死案,但胡县令依旧很是在意…… 若是他举报元光宗,帮助县令破案,岂不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狱卒不再有心思和元光宗周旋,急匆匆地出去禀告县令。 可由于那些财宝早就被卢阳明和公孙问之挖走,带队去的胡县令看到一包袱石头时,鼻子都气歪了。然而他毕竟不笨,很快就想到,元光宗那样的人,如果没真的偷鸡摸狗,喝醉了也不可能吹嘘这个!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用了一点点小手段,胡县令便确认,元府失窃案的黑手是元光宗。签字画押,盖章定论,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偷窃本已是重罪,再加上偷的是自家老母的东西,还能算上一条不孝。既属于六赃,又属于十恶。赃物无法找回,不孝又属于不能赎的罪行! 按律,凡已实施窃盗行为而不得财物的,笞五十;已得财物一尺的,杖六十;每一匹加一等,五匹徒一年;每五匹加一等,五十匹加役流。 按照老夫人之前登记的失窃财物数额,超过五十匹妥妥儿的。可说是要流放三千里再加三年苦役的话,岭南这地方已经偏远到没法这么流放了。于是胡县令大笔一挥,杖刑一百,再发配到上游水坝去做五年苦役,等两年牢房蹲完就立刻执行—— 这回,天王老子来都救不了元光宗了! 五年苦役暂且不提,一百杖就够呛。元光宗本就没吃过什么苦,杖刑下来,直接去了半条命。 知道这个,再比对三房,谁都得承认,元光进还算有脑子,至少溜得快。不然,若是元非鸢被抓住,判个不睦之罪,再算他一个教导失责,也是全灭的节奏。 这一来二去,元府的二三房立时就破落了。不过大家提起的时候都不觉得有什么可惋惜的,倒是说胡县令英明神武的多些。 又过了大半个月,吏部回复的公文终于送到了嘉宁。除了免除元光宗的县丞之位外,还有一份是元光耀的调令—— 闻卿三年克己复礼,传道授业,有教化之功。故擢国子司业,从四品下,即日出发。 这个大消息震动了整个嘉宁县。国子司业是国子监——也就是全国闻名的贵族学校——的副职,上头还有一个从三品的祭酒。但这事重点不在正副,而在于元光耀要被起复了! “这真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本来就该这样!” “可元先生还在孝期吧?这消息八成还没到长安!” “有丁忧就有夺情,事在人为嘛!” 念着元光耀平时的好处,有人自发地牵头组织,给他写了一份百人请愿书,请胡县令代为上交。而胡县令呢,对自己的地界上起复了个京官,也乐见其成—— 开玩笑,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是长安的;他干啥要给自己添堵?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