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要不要尝尝。” 袁举人看了一眼他桌上的空盏,回想起自己走进店里来所说的话,只能忍痛道:“不了,老夫吃这个正好。” 可当他瞧见苏永又叫了一盏豆乳茶时,又觉得心疼,自己骂自己:做什么这样好面子,面子是能吃还是能喝? 可话已经放出去了,没法子,袁举人只能偏头去看窗外的雨,眼不见心为静。 点心吃完,茶喝尽,雨却还没有停。 月牙儿将视线从那潇潇雨幕收回,瞧见店里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不知为何,笑出了声。 “雨既然还不肯放客走,咱们要不自己找乐子?这位苏爷,要不请你唱两句?我给你免单好了。” “免单就不必了,”苏永笑说:“左右我每日都要开嗓子练唱,今天早上的还没唱够呢。二位若不嫌吵,我便开一开嗓。” 月牙儿将南窗贴近杏花的那张桌子挪开,专门给苏永腾了块地。 苏永走过去时瞧见雨打杏花,也起了兴致,唱起新练的《浣纱记》来。 他一开场,连雨声都小了。 那声音又高又亮,声起这四四方方的小店,却不囿于此,似风一般穿透过粉墙黛瓦。 月牙儿算是明白了,何为“余音绕梁”。 一出戏唱罢,月牙儿和袁举人喝彩不已。这喝彩声中还夹杂了一声“好”,月牙儿回首望去,竟然是唐可镂。 他头戴斗笠、身穿蓑衣,乍一看上去,像才打渔回来的渔夫。 在月牙儿身后、袁举人一瞧见唐可镂就转过身去,不动声色的坐回角落里,装作去看雨,心里默默念叨:认不出我,认不出我。 唐可镂将斗笠解下来,赞道:“幸亏我来了,不然就要错过这么好的戏了。” 月牙儿递了块毛巾给他:“先生怎么来了。我原以为这么大的雨,你不来了呢。” “我唐某人岂是失约之人。”唐可镂擦了把脸,很豪气的说:“有什么点心,都给我上一份。想到要到你店里来,我早膳都没吃呢,饿死我了。” 他说着话,径直走向苏永那桌坐下:“这位小哥唱的真好,我还在小桥那头呢,就隐隐听见歌声。那时还纳罕,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路小跑过来,谁知竟踩进一个水坑,裤腿都湿了。只可惜紧赶慢赶,也只听见小哥最后唱的两句,要是能多听几句,就好了。” 苏永正想回话,忽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又娇又媚:“论评弹,我柳见青在此,我不唱,谁敢唱。” 众人齐齐回望,只见一个美貌女子被两个小丫鬟簇拥着进了门,容貌之盛,硬是衬得这家小店熠熠生辉。 “柳姐姐,你竟然来了。”月牙儿欢喜的迎上前:“你来了真好。” 柳见青看了她一眼:“你命好,这么小店开张,我竟然还肯来。” 她伸一伸手,后边一个小丫头忙将手里的东西给她。 解开一看,原来是一把琵琶。 “别的也没有,给你唱支《秦淮景》,权当开店的贺仪。” 柳见青瞥了苏永一眼:“论一个人唱曲,我肯定不输他。” 苏永终于反应过来,望着柳见青犹带雨露的脸,期期艾艾地说:“柳……柳姑娘,好巧。” “让开,你个呆头鹅。” 柳见青径直走向南窗下这处小空地,两个丫鬟忙搬把椅子,用衣袖擦得蹭亮,请她坐。 她坐定,先调琵琶弦,素手一拨,带起一串涟漪。 “幸好,雨没淋着琵琶,不然我可再不理你了。”柳见青向月牙儿抱怨一声,扭动弦轴,校准音色之后,才清了清嗓子。 她手抱琵琶,目光却望着窗儿,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可真当她朱唇轻启,一双眼眸里却忽然有了光,更添一份神采:“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 柳见青咿咿呀呀唱着,同方才苏永的旷达不同,咬字微有些缠绵,却似春风微雨般柔美。 歌声飘出去,行在雨里,润物细无声。 一屋子的人,都停下来,静静地听。 月牙儿听了,连骨头都酥了。 雨,微微地落。 歌,缓缓地唱。 曲尽,一时静了一会儿,唯闻雨声嘀嗒。 忽然的,有一人抚掌叫了声“好”,喝彩声随之而起,硬是把远远一声春雷压了下去。 月牙儿回眸一望,只见屋外不知何时已围了好些人,有街坊邻居、也有不相识的。 一个孩子骑在她爹脖子上,小手拍个不停:“爹爹,那姐姐唱的真好!” 柳见青抱着琵琶起身,唇角微勾:“小囡囡,姐姐的歌可不是白听的,叫你爹买个点心才许走。” 围观的众人纷纷轻声笑起来。 那小囡囡蹬一蹬腿,大声叫:“爹,我要吃点心。”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