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皇戛然而止,见宛遥也有些局促,才冲她笑笑:“我失言了,让姑娘见笑。” 宛遥摇头说不要紧。 陈文君轻轻叹道:“家大业大,肩头的担子也就沉重不堪。有时候,我也很羡慕姑娘这样,干干净净的人。” 宛氏在几十年前也是魏朝大族,但经历了长安沦陷与凤口里兵变后就逐渐凋零,哪怕作为族中唯一走上仕途的宛延,也不过只她一个独女而已。 宛遥并不能想象如陈家那样上上下下数百口人的复杂盛况。 炉子上的药已经煎好,她朝小医士谢过,端起托盘折回院内。 在宛遥走后不久,学徒才发现她遗落在灶间的荷包。 “桑叶——”医士唤了半天不见人,只好对学徒道,“那小子不在,你跑一趟吧,把这个给表小姐送去。” 第31章 陈文君睡得很香, 宛遥是特地等她入睡之后才端药进来的,做这种事到哪儿都需要隐蔽。医馆人来人往不方便, 院外也有被发现的危险, 即便如今在室内,也得防着她突然醒来。 宛遥在门边见得左右无人, 照例把碗放在桌上,取出小刀。 这柄是项桓另给她的, 说是刀刃削铁如泥, 不必如之前那把似的留下太森然的疤痕,就是锋利了点, 得小心些使。 腕上的伤还未愈合, 倒是不必使刀了, 她咬着牙崩开伤口, 怕浪费,仔细地将血灌入药碗之中,一滴不敢剩。 陈姑娘就快痊愈, 用药也不用那样猛,只需稍加些许就行。 然而还没等她收回手,耳畔冷不防听到一声轻响,好似有何物砸在了地上。 宛遥蓦地抬头。 门前躺着她的荷包, 目瞪口呆的小学徒正定定地看着这边, 像是灵魂出窍,随后又难以置信地扫向床上的陈文君,她的脸颊边还有桑葚状的紫斑未消褪。 宛遥从他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明显地发觉了什么。 相安无事了那么久, 实没料到在此时会有人突然出现。 她向前走了一步,那小学徒就不自觉地往后退。 “不是的……”宛遥喃喃自语,她想解释些什么。 但在踏出第二步的时候,小学徒的眼神就变了,旋即猛地转身,拔腿飞快的跑出去。 “小然……小然……” 宛遥追到院外便停了下来,她感觉到自己手脚的冰凉,四肢疲软得根本不听使唤。 * 这件事造成的后果并不似山崩地裂的那样快,倒有些像潮水侵蚀岩石,是一点一点慢慢倒塌的。 医馆的小学徒第二天便跑来求她了,跪在院中不肯走。 “表小姐,求求你了,您救救我奶奶吧,她快七十的人了,真的经不起折腾。” “表小姐……表小姐我知道您能帮我的!” “您就发发善心吧……” 宛遥被他堵在门口,几乎挪不了步子,她颦眉苍白的摇头:“你求我也没有用。” “我不会治这种病,你找错人了。” “表小姐——”小学徒再次拦住她,噗通一声在她面前下跪,“我都看见了,您可以治的,宛大人不也是被您治好的么?”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放心,我发誓,决对不会说出去!”他信誓旦旦地比出三指来,然后又磕头。 “求您了,救我一次吧……” 宛遥忙往后退了一步,紧盯着他,手指却渐握成拳。 项桓凝视她神情里的挣扎,掌心包裹住她的拳头往后拉了拉,压低声音提醒:“不能再治了。” “这就是个无底洞,你会死的!” 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眉宇间拧着一股千头万绪的结。 这个时候,宛遥的身体其实已然大不如前,长时间的失血使得她体重急速减轻。项桓狠狠咬了咬牙,握枪挡在她对面,“干脆让我把他绑了,省得他张口胡言!” “不要。”她立刻拽住他衣袖,生怕项桓一个箭步冲上去。 “你能绑他一时,又不能绑他一辈子。”宛遥疲惫地叹了口气,“是我疏忽大意了。” 她看向身前长跪不起的小学徒,一时也萌生出前途未卜的迷茫来,只能道:“算了,你明天过来取药吧。” 宛遥闭目深呼吸,继而眉头紧锁地折回院内。 背后的小学徒连声道谢,额头磕得砰砰作响。 项桓跟在她后面,经过那学徒时,趁宛遥不注意仍把枪锋递在了他脖颈下,低声威胁道:“要敢泄露半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陈文君同秦征正等在屋内,她的病已大好了,气色如常,看见宛遥过来却显得比之前还要发愁。 “对不起。”她担忧道,“给你添了那么大的麻烦。事情闹成这样,全是我们的不是。”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