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还有一封未收好的休书,慕禾收拾完包裹便将之执了起来,出门的时候顺道伸手递给温珩,脚步也随之停下。 屋外的走廊上比屋内稍稍明亮一些,温珩的肩上衣裳濡湿着,像是刚从外遭回来。门后搁置着一把青伞,渗出的水渍在地上留下一滩晶亮的痕迹。 慕禾递了许久,却并未等到温珩伸手来接。不过一言不发,安宁将她望着,黑白分明的眸中辨不出情绪。 那样冷清的神色,她还是第一次从他的面容上看见。 慕禾随手挽了下垂落耳畔的发丝,大病一场的虚弱淡化了她眸中熠熠的执拗,墨色的瞳中空无一物。未再有曾经年少的意气风发与不可一世,就好似给彻底击溃后,平静的破碎。 只是微微苍白的脸上依旧是带着笑的,嗓音宁静道,“当初年少,还以为只两人正儿八经的拜过天地,便也算一世夫妻。现下才知,那其实是不作数的。”不管他接不接,慕禾一直举着手,维持着递举的姿势。苍白的模样纵然瞧着虚弱,却未得多少惴惴的脆弱,浑似已然坦然的接受这个结果,适然得过了头,“既然不作数,这休书就更不该存在了。你且安心,我不会再缠着你的。祈容入门后,也待我替她问声好便是。” 侧门外遭,小厮探了探头望向这边,见着温珩的身影才并没有开口冷冷催促。 慕禾心知自个如今还病着,一路上免不得和那小厮打交道,不想得罪人,省得自己路上难过,便不愿再多留多话。 正要辞别,温珩才又开口,纵然温和依旧,谦谦有礼,却让她感知到一丝陌生的冷凝,“你可知渝水去哪了?” 慕禾一怔,心底又是一阵恍然,原来他匆匆的赶回来,并非单纯为了见她最后一面,而是因着这一番的质问。 随口回应着,“并不知晓。” 温珩难得的拧了眉,“慕禾,渝水他现在是朝廷的人,你不该护他。” 慕禾低眸,脑海中忆起那双好似含了剑芒冷霜的黑眸与雕刻似的面容,心中终是泛起一阵物是人非的苍凉。 两日前,渝水跪倒在倾盆大雨中,刀痕斑驳的衣衫湿透,殷红的鲜血伴着雨水涓涓而流,蕴着滔天怒火的眸中,竟至于含了泪。 也便是那一刹那的震动才叫她认清,人心委实是个很难辨的东西,她这几年,实在过得很蠢。 如是凄惶,便又叫她回忆起些不该再提的灰暗,本想轻松些的相待,却还是压制不住情绪的问出声,”我前两日才听说,这三年来我一直定期喝的‘补药’,其实是避子汤,这件事,你是知情的么?”嗓音一顿,“你如实回答了我,我也会如实回答你。” 微光中,慕禾没有去看他的脸色,如愿的得到一句,彼此早已心知肚明的答复,低沉着,“知情。” 她点点头,心中只是一阵一阵的麻木,带着些恶心感的晕眩,而后也如实道出自己所知,“渝水两日前是为了给我送消息才逃出的宫,之后……之后我病倒了亦是他送我回的温府,我的确不知道他的下落。” 话尽于此,差不多算完。感情走到最后,连这最后的一面都显多余。 递出的休书未有人接,慕禾也懒得再劝,只得收回。背好为数不多的行李,朝之点了点头,迈步离开。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的清晰了起来,掩盖回廊中透着虚弱的脚步声。慕禾微微抬头,扫眼庭院浸湿在朦胧水雾中,雨打芭蕉,宛如画卷。 人将离别,却又不适时宜,恍然想起两年前刚刚搬来这里的光景。 那时偌大的庭院空旷,还未有这些植物景观。 那时的温珩也还会如若捧着心尖上的至宝一般,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