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六岁之前,是一生中最欢快的时光。 因为那时,父亲严厉且慈祥,母亲温柔且坚韧。 那个时候他很调皮,学堂念不好,带着众多朝臣之子逃学胡闹,太傅气的不行,转头告知了他的父亲。 父亲大发雷霆,罚他倒立背书,不许吃饭,而后关在祠堂里背训诫。 他不服,便挨了打,他想哭,被瞪了一眼之后,哭都不敢哭了。 只能抽噎着小声背书,胳膊因为倒立而抖得厉害。 小娘生的弟弟妹妹在门口看,躲门后笑。 他的母亲来看他,撵跑了看热闹的弟弟妹妹,给他带了好吃的糖圆子,温声哄他不哭。 母亲做的糖圆子,曾是记忆中最美好的味道。 她细心且耐心,陪着他在祠堂里背书,背过一句,便奖励一颗糖圆子。 他作为长子,被寄托厚望,众多弟弟妹妹中,对他的要求最严格最苛刻。 几岁的小孩子并不能明白什么,只觉得自己过得苦,觉得母亲与糖圆子,便是无尽惩罚中的奖励,是苦中的一点甜。 后来,母亲怀了身孕,父亲的眼里有疼爱与期待,不让她再去冰冷的祠堂陪他。 他便觉得更加委屈,独自在祠堂里背书,察觉的躲在门外偷听的母亲,故意背的很大声。 母亲跟他说,要保护好肚子里的小宝宝,因为在这个世间,他和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会成为最亲密的兄弟,是那种可以分享一切的兄弟。 宋知问母亲,为何知道肚子里的宝宝是个男孩子。 他倒是觉得,会是个女孩子。 母亲很早就开始为肚子里的抱抱取名字,一个又一个的不满意,一个又一个的重来。 后来他说,就叫宋青吧,男孩女孩都能用。 宋知和宋青。 那段时间,宋知极为期盼母亲肚子里宝宝的出生,尽管还要很久很久。 后来有一天,母亲不见了,前天还笑着夸赞他的人,如同人间蒸发,奇迹一般的消失了。 宋知病了一场,迷迷糊糊,哭着喊娘,喊青青。 父亲颓废一场,醉的不省人事,喊枫娘,喊孩子。 谁都劝不听,像是苍老了十岁。 后来,先皇身子抱恙,一向没有野心的父亲力争皇位,在几个兄弟中努力出头,那时他的眼里有光,心中有望。 也确实是成功了,可在那之后,父亲再没来看过他,严厉却在继续。 宋知渐渐长大,与父亲之间的隔阂仿佛像条河,冰冷而压抑。 他看见他眼里光渐渐消失,变得黯淡,由从前的开朗转为冷漠。 父亲在位时,虽说面面俱到,可仍然引来一众埋怨。 因为与玄京十年之战便是由他打响,愈演愈烈,周遭百姓叫苦不迭。 很长一段时间,宋知都不知道他这种转变出自何方,不知他压抑怒火从何而来,他冷眼看着,认为他疯了。 疯过后,他就病了。 宋知的温柔在表皮,冷漠在内里,他不动声色,且毫无波澜,作为长子,不去争取也不屑算计。 他对这个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失去了兴趣,也找不到一丝牵挂。 力争皇位之时,所有人将他排除在外,也包括他自己。 可是,父亲真正不行的那一刻,却只喊了他在旁。 很苍老,很颓废,宋知看着,忽然想起小时候的父亲也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的。 如今这个完全看不出当年样貌的男人,目光炯炯的望着他,紧紧攥着他的手,眼睛里似乎有着光芒。 “知知啊。” 宋知愣了下,这是小时候父亲母亲对他的称呼,很多年过去,他再没听见过。 “我的前半生十分满足,有你,有你母亲,可是你母亲离开的后半生,我一直是错的。” 很久之后,宋知说:“逝者安息,为何非要执念于此。” “你的母亲没有死,起码当时,她没有死。” 宋知错愕不已,听他继续说:“我与你母亲出行,她被人掳走,你生病的那段时期,我一直在寻找当时掳走她的人,那是玄京的皇帝。” “我找不回来,我没有办法,所以我要坐上这个位置,可即便如此,我仍是找不回的,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