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姀呼出口气去,“那好吧。” 这一场迟来的相认将两人之间释然的阴云又召了回来,无心之中似有一股子浓愁在二人之间荡开来,厮杀声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伴随着窗外呼啸的寒风割磨人的耳膜,默然一刻,嬴纵忽然倾身将沈苏姀打横抱起朝浴房而去,沈苏姀低呼一声,面色顿时微红,抬眸看到嬴纵眉间的暗色顿时便洞悉了他的心事,不由抬手抱住他的颈子靠在他胸前低喃,“今次我可不会在上面了,你再诓我也无用……” 嬴纵听见此话眉宇间的暗色顿时一散,垂眸看了怀中人一眼唇角高高的扬了起来,一边大步朝浴房去一边叹息,“你……当真不叫人疼爱都不行……” 沈苏姀笑开,“啧”一声搂紧了他的脖颈,“少拿这些甜言蜜语哄骗与我。” “好,不说,只做。” 嬴纵眉梢眼角都松泛开来,话音落下,抱着沈苏姀入了浴房。 嬴纵口中说了“做”,可他实际上并未对沈苏姀如何,在情事上一般男子少有餍足,嬴纵在此事上自然也是一样的,更遑论是对着他心尖尖上的人,但因为顾念着沈苏姀的身子,嬴纵在此事上分外节制,整一夜都只是将沈苏姀搂着作罢,罗帐轻纱,暖意盎然,却无论如何都抵不住那悠扬传来的厮杀声,直至天明时分那喊杀声才淡了下去。 沈苏姀一整夜都未睡得安宁,那喊杀声虽不清晰,可因为她对这些比常人更为敏感,因而哪怕只是一点点响动都能勾起她对前世的回忆,梦里又是那黄沙漫天的血雨腥风,漫山遍野的尸体无人收捡,尽数便宜了食人的秃鹰,至今,早已是沧海桑田白骨骷髅…… 沈苏姀浑身发着颤,满头的冷汗淋漓而下,眉头紧皱面色发白,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偶尔闷哼一声,却不是在说什么话而像是被什么刺中的痛苦声,嬴纵在旁看着心疼不已,想到她梦里是什么场景更觉锥心蚀骨,没了法子,只得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吻她喊她的名字,自两人说破至今,他已极少唤她“彧儿”,只怕提醒了她的身份叫她想起那些不得不扛着的仇怨,这会子见她这样痛苦,到底忍不住唤出这个藏在心底的名字。 沈苏姀在那黄沙漫天之中挣扎逃亡,眼看着那漫天箭雨要落下,她耳边却听到一声声熟悉的呼唤,心头忽然就涌起一股子力量,下意识的就睁开了眸子! 目之所及,对上一双满是担忧的眸子,嬴纵见她醒来大喜不已,赶忙倾身去为她拭汗,而后又将她揽在怀中轻声安抚,“莫怕莫怕,我在呢,都是梦而已。” 沈苏姀心悸犹存,一颗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去,怔愣一瞬才一点点的恢复了知觉,从前在他身边她从不会再做这梦,可今次她甚至未上战场,只是听到了这么一点点声响竟然将这个叫她心安的规则都打破了,想到往后在他身边也要陷入那无边无际的噩梦里,沈苏姀背脊上忽然生出了几分寒意,蓦的将他紧紧搂住,面带着苦笑的道,“你说可笑不可笑,从前我甚至盼着能有仗打,可到了今日,我竟有些害怕,嬴纵,我竟然害怕……” 前世今生,哪怕是在他面前她也从未露怯过! 而她这走一遭的示弱便是如此雷霆万钧,如同千万把刀子一样从他心上割磨而过,嬴纵心头大疼,双手在她背脊要狠命的揉搓,似要将她刻进自己骨子里似得,“莫怕彧儿,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谁也伤不了!” 他的语声带着刻骨铭心的温柔,使得沈苏姀心底忽然就生出一股子哀戚,她蓦地闭上眸子,语声艰涩至极,“嬴纵,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了,永远都忘不了了……” 倘若是平时,她哪怕指甲扣断呕出血来都不会说这些示弱的话,再苦她也会抗下,再觉得无法承受也会忍下,再怕,她也会装的万事不畏! 可今次,她忽然觉得疲累,再没力气去抗去忍去装! 仇恨不应该忘记,可那些血淋淋的画面于她而言不过是残忍的折磨,从前凭着那一股子复仇的愤怒和恨意强撑着接受那日复一日的煎熬,到了今日有心将那仇恨放下,可那些血肉模糊的画面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夜深梦回,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尽数变成了厉鬼在她耳边哀嚎,第一次,她想逃避了,第一次,她想将这些画面都忘记。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