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我笑。后来稍稍长大一点,也总爱往我居处跑。 “我问她干什么老是缠着我。她却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整个宫中,只有舅舅总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而她是宫中除去父皇之外,与我血缘最为亲近之人,不能放着我不管。” “……天真可爱。”练朱弦想象着小女孩说出这番话时的神态,不禁心中一暖。可他也明白,碧蓉越是天真良善,凤章君就越会感到内疚自责。 果然,凤章君长长叹出一口气:“直到那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虽然我的确被碧蓉夺走了至亲,可我又何尝没有夺走她的至亲?虽然一群是远远配不上她的,但另一群却是她本该拥有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自嘲地笑了一声:“……不对,另一群也配不上她。连我一起,全都是混蛋。” 想起碧蓉如今的境遇,练朱弦很能明白凤章君的这一句自嘲是沉痛的自责。 可是,站在凤章君当时的立场上,一个仅仅二十岁出头的人,自己尚且被孤独和往事所困扰着,又何来足够的智慧与勇气,去为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 正当练朱弦五味杂陈之际,却听凤章君又道:“总之也正是从那时开始,我意识到真正与宫廷格格不入的人其实是我。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我这个煞风景的存在,或许碧蓉也会被长公主真正视如己出,或许那之后的种种悲剧,也都会不复存在了吧。” 他一口气说完这许多话,然后重新沉静下来,又变回了那个古井无波的男人。 可是练朱弦却仍在为了他的这番坦率而心动神旌。 虽然早在西仙源里,凤章君已经简单叙述过碧蓉的遭遇,可眼下这番谈话显然更为直抵内心,甚至可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坦诚相见。 而这一份坦诚,显然必须以真心作为回应。 练朱弦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他看着面前赤裸着上身,袒露出累累伤痕的男人,仿佛看见了一头收起利爪的野兽,正安静地等待他的安抚。 “我很同情碧蓉郡主的身世和遭遇,可我绝不认为这是你的责任。” 他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身的感受:“如果没有你,小妹依旧会留在地主家里遭受欺凌,依旧会难产过世,依旧留不下一个姓名。而碧蓉更不可能被封为郡主、养在皇家。至于她与羽真恭的感情……容我以一个南诏人的身份告诉你,大焱歧视我们异族早就不是一日之寒,如果碧蓉真的被长公主视如己出,羽真恭或许只会死得更早——若是没有你,这些事真会变得更好么?” 凤章君嘴唇翕动,仿佛有话要说。但练朱弦并没有给他继续妄自菲薄的机会。 他直视着凤章君的双眸,像是要将自己的真心掏出来,放到凤章君面前。 “可即便不是你的错,我还是能够理解你的自责。因为你是曾经的皇子、如今的首座,是万众瞩目的凤章君。你觉得自己应该能够万无一失,能够顾及方方面面,你不能辜负任何人……可你却忘了,你首先只是一副血肉之躯,是个普通人。” “……” 凤章君因为这最后一句话而怔忡,望向练朱弦的目光隐约温润起来。 练朱弦则回他以一个美好柔和的微笑。 “其实我曾经想过,如果当年我们没有一个留在五仙谷、一个回去柳泉城,而是一块儿长大、成为师兄弟,那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如果我们不曾分开,至少你不会那么孤单。出了事有人照应,心情不好有人排遣,再不需要什么事都往自己的肩膀上扛……” 说到这里,练朱弦突然着凤章君缓缓俯身过去。 他堆在脑后的湿乱长发披散下来,落在因为温泉热度而呈现出淡淡樱粉色的身体上。 但更红的是他那张俊俏美丽的面庞,醉了酒似的,就连那双碧绿的眸子也跟着潋滟起来。 凤章君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的惊异,却仍旧不动声色,端看如此绝色凑到自己的面前。 然后,他便听见练朱弦红着脸,小声地在他耳边嗫嚅—— “但我希望,从今往后的你……不会孤单。” “你——”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