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而已,一如您想过杀掉我看重的人。” 老夫人费力地吞咽下喉间阻塞,竭力镇定下来,冷声道:“只要我两个孙儿出事,我就找你这不肖子孙问罪!” 袭朗颇为愉悦地笑了笑,“问罪要有证据,您可要找几个得力之人。自然,只要我亲信的家眷无恙,我也懒得碰您那两个孙儿。”他语声顿了顿,补充道,“脏。” 老夫人气得面色发白,身形都有些抖了。 香芷旋见金钏依然看着袭朗出神,到底担心老夫人被气出个好歹,走到老夫人近前观望。万一急怒攻心出了事,袭朗少不得被安上一个弑亲的罪名。犯不上。 “对于二叔来说,您是慈母,这一点我永不否认。只是您的慈母心肠,不该用我的血与殇诠释。”袭朗凝视着老夫人鬓角的白发,一手缓缓伸了过去。 老夫人身形后仰,躲避的姿势。 袭朗笑起来,似是恶作剧得逞的孩童,可在这瞬间,他眼中闪过凄迷妖冶的光火,交织着疼和伤。 “我总是不解,幼年时那个待我慈爱之至的祖母去了何处?”他是真的困惑,手固执地到了老夫人鬓边,却不碰触,“青丝变了华发,由黑转白,心肠却正相反。为何?” 语声落地,他收回了手,退后几步,温言规劝:“二叔那边的事,您别再与我提及。积怨经年,我已不能让您如愿,不如安享太平。” 香芷旋转到他身后站定。 老夫人苍白着脸,微微发抖的手端起了早已冷掉的茶,连喝了几口,手稳定下来,神色缓和许多。思忖片刻,清了清嗓子,道:“外面的事,等等再下定论吧。”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你长大了,成了名将,何苦为了家事坏了名声?我年纪大了,偶尔也会犯糊涂,逢人就说你不孝不仁不义也未可知。你真能为了异姓人毁掉自己的名声?我不信。” 袭朗也笑,“那就试试。” “这些事咱们先放到一旁,有结果之前就不提了,说说家事。”老夫人旧话重提,“方才你也见到你三哥了吧?真忍心让他的婚事作罢?” “我是他四弟,怎么能管他的事,于理不合。” “但是你别忘了,你是长房唯一的嫡子。” 袭朗歉然道:“正卧病在床的嫡子,有心无力。” “好,总是你有理。”老夫人的笑容愈发从容舒缓,“那么阿芷的事呢?她的娘家为了促成婚事,花了那么多银子,动过不少歪心思,还出过不少腌臜事。要是传扬出去,她的名声可就毁了,你也会跟着颜面扫地。最要紧的是,香家那些银子,可以说是阿芷父母赚下的家产,却也可以说是来路不明。这些是非要是被有心人得知,上奏弹劾香家,别说阿芷,便是我们袭家,也会跟着受牵连。你一个大男人,理不清内宅这些事,我却能够帮你,只要你听话一些就好。” 香芷旋听得心里直冒火。这人颠三倒四的,不是要银子就是挑拨着袭朗嫌弃香家嫌弃她,怎么能可恶成这个德行的? 袭朗问老夫人:“关乎我房里的事,我理当过问,并吩咐手下料理。烦请您将传闲话的人列出个名单,列不出也无妨,您房里的下人一概处死便是——家丑不可外扬,明知故犯的,活着实属多余。” 老夫人怒极反笑,“怎么就单单认准了是我房里的人传闲话?” “别处都由母亲打理,若有这种事,她自会询问我们。”袭朗对答如流,又反问,“您还要我处理这件事么?” “不必了。你这动辄杀人的做派,我消受不起。”老夫人沉吟片刻,指了指金钏,“这丫头我自来看重,想来你也清楚。这两日我都在犹豫着她的去处,到底是让她做你的通房,还是做你三哥的妾室为好呢?是,我本不该管这等闲事,可你们兄弟两个都让我不放心,房里还是有个知进退的服侍着才好。”她满脸的笑,却满带挑衅,“我也知道,你和阿芷不想收金钏,可是金钏到底到你们房里服侍了一段日子,我要是将她赏了你三哥,下人们不知会说出怎样难听的话来,倒伤了你们兄弟的情分。所以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赏给你最妥当。我今日便摆一摆长辈的谱,你是收下还是推辞?” 长辈赐,不可辞。循常理的话,袭朗不但要乖乖收下金钏,而且日后还要和香芷旋好生照顾着金钏,不能让她出闪失。 香芷旋心说这哪儿是来看热闹?分明是来开眼界找气受的。见识了袭朗复杂难测的性情,见识了老夫人的脸皮有多厚,还要领回一个通房去。 她不要! 老夫人拿袭朗没法子就往死里恶心她,她才不受这个气。打量她没反将一军的本事么?也太瞧不起人了。 她正运气将要发飙的时候,袭朗说话了: “我收下。” 香芷旋蹙眉看向他。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