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没了说话的心情,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他一整日都在回想前尘事。 这些年一直忙于政务,很少有时间这样静下心来,回忆生命中出现的很多人,经历的很多事。 最先想到的是原配。他娶妻自然是老夫人做主,原配出自侯门,只是她是在双亲三十几岁的时候才出生的,并无兄弟姐妹。原配嫁过来没几年,双亲先后病故,老侯爷病故之前也不曾过继一个孩子继承爵位,是因此,原配娘家就此没落。 原配人单势孤,老夫人又是在那时候开始得了太后的另眼相看,处境一日比一日艰难。原配性子刚烈,他要她忍耐,她有时听,有时候不听,与老夫人在内宅明里暗里斗法,与他在房里争执吵闹是常事。 夫妻情分淡了,慢慢的,他很少回正房歇息。 他从心底,最是看重老三的生母孙氏。孙氏生得小家碧玉,又温柔体贴,他对他们母子很是照顾。 后来原配害了痨病,没多久便去世了,他续娶了宁氏。宁氏只是稍稍比原配的性情柔和圆滑一些,也是争吵时多。 孙氏却始终乖巧听话,是朵温柔的解语花,只有她能给他片刻清静、安宁。慢慢的,他与她生出了很深的情分,只要回内宅,便直接去孙氏房里,到正房的时候,必是宁氏有事要跟他说。 后来,孙氏开罪了宁氏,宁氏给她扣上了一个蓄意毒杀主母的帽子。他百般周旋,试图劝说宁氏给孙氏一条活路——他是不能相信的,那样的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怎么可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宁氏却是铁了心要除掉孙氏,说在他和老夫人的纵容抬举之下,孙氏人心不足,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不得不除。明面上的罪名自然是假的,这些才是真的。还冷笑着问他,不过一个妾室,府里的半个主子,我发落不得?你要是决意保她,我便将此事告诉老夫人,看看她会不会借机连你一并惩戒。 老夫人对此必是喜闻乐见,与他一起抬举孙氏,恐怕安的就是这个祸心。 他保不住孙氏,只得遂了宁氏的心思。 孙氏死前过了一段极是痛苦的日子,他去看望过几次。她哀哀的求他善待老三。他答应了。 他每次看到老三的时候,便会不自主的想到孙氏,平日对这个孩子总是多几分宽容。这些年老三明里暗里帮二房做过不少事,他知道是因痛恨宁氏而起。 宁氏夺走了他最在意的一个女子,夺走了老三的生母,他又何尝不恨她?错综复杂的局面之中,他选择了纵容老三,让老三一点点的惩戒宁氏。 而今年老四回京之后,局面逆转,他一直在想,要找个时间好好儿的跟老三说道说道了,让他日后安分一些,只做长房的子嗣,他会尽力给他谋取一个好前程。 可是与老四说起的时候,老四总是不肯答应。 他就想,老三肯定不是老四的对手,先说服老四才是要紧的,那样一来,先给老三一个像样的事由,他自然而然就能放下别的是非,只为前程打拼。 怎么也没想到,他一直给予理解、纵容的老三,竟做出了这等丑事! 太讽刺了。 宁氏与袭朗走进门来。 袭朗瞥过饭桌上不曾动过的饭菜,心知大老爷这次可不是赌气不吃,而是气极了吃不下东西。 宁氏并不说话,坐到了一张椅子上。 袭朗将手里一份状纸放到大老爷枕边,“罗老板今日请人写的状子,你看看。是以你的名义给二房还债,还是让他们与罗老板对簿公堂,选一个。” 大老爷连生气发火的力气都没了,“以我的名义给他们还债,还要以我的名义分家各过,日后就让他们在西院常住,便是他们要搬家,也不允许。”顿了顿,又道,“不准他们看望老夫人。” 老夫人跟二老爷可是一直母慈子孝,如今这局面该结束了。 “嗯,你受累把这些话写下来或是当面告知他们。”袭朗又用下巴点了点袭脩,“老三呢?你打算怎样处置?” 大老爷居然笑了,“这袭府已经是你的了,要我出面的事与我说说也罢了,老三的事何须问我。” 袭朗斟酌片刻,“让老三搬去他的书房院思过,安哥儿交给钱氏抚养。钱氏想要的,无非是娘家过得好一些。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