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了。不过孩子还太小,如果王爷愿意……留在我身边再养一阵,当然最好。” 慕容厉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临阵对敌时无比清醒的头脑,忽然间被无关紧要的碎片充满。他表情慢慢地变冷,说:“你确定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香香说:“是的,奴婢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想了很久,以前……惧怕王爷,并不敢说。但是现在,我知道王爷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应该不会强留一个女人……” 慕容厉只看见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一张一合,他甚至不能深呼吸,他缓慢地说:“随你。” 不,老子被一个女人拒绝了。心里近乎疯狂地尖叫,可是表情却是阴冷的。他拿了桌上的纸笔,写放妾书。笔走龙蛇,可其实根本不知道落笔写下的是什么。 不,老子要坚持,老子不能让一个女人看了笑话去。他把契文写好,将狼毫一掷,转身出门。 临将跨过门槛的时候,有一个放慢速度的动作。如果、如果这一刻你改变心意的话…… 可是她没有。慕容厉跨过了那门槛,隐隐的,有一种撕心的错觉。自晋阳城之变后,他一直在行军打仗,餐风宿露从未觉得辛苦。山间寻她多日,然后立刻赶往玉喉关,追击胡人、擒回太子。几乎片刻未歇,即辅助慕容博成为新储。 燕王易储诏书一下,他便直奔了令支。可她所求的,竟然不过只是一纸划断牵连的放妾书。 他出了郭家,依然行如疾风,只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十载戎马。十年疆场,留下无数战伤,换得燕人皆景仰。可实际上,他不曾在任何人心上。 他跨上战马,想起那一年的晋阳,十五岁的少年披甲持枪,壮志昂扬。燕王笑着问:“儿子,你为何从戎啊?” 他长街打马,奔驰在小城古道之上。 十二年之后,二十七岁的战将,军功卓著的巽王,直视着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也时常问:“诸君为何从戎?” 为何从戎? 香香看着他离开,他没有带走孩子。雕花的木门一声响,郭陈氏进来,笑说:“好不容易见了一面,王爷怎么急匆匆地就走了?” 香香勉强笑着说:“有事吧,他可不一向在外忙着。” 郭陈氏过来把小外孙抱过去,说:“他没说……几时接你回府?” 郭阳其实已经告诉过他们,夫妇二人大约也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怕招她伤心,一直也没问。 香香说:“娘,我不想回王府了,好不好?” 郭陈氏一怔,问:“他不肯再……接你入府” 郭田也进来,闻言说:“香香儿,本来以前,爹也不说什么,可是现在,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两个孩子考虑。” 香香说:“我考虑过了,爹,我不想回王府了。孩子若在我身边一日,我便好好抚育一日。若到了年纪,跟着他,无论是学文还是习武,终归比跟着我强。” “可……可这样一来,你就成了被休弃的……”郭陈氏犹豫着说,郭田打断她的话,说:“爹相信你这样决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香香点头,话说出来了,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几年一直压在身上的虚名与艳羡,让她几乎直不起腰。而现在,有如释重负之感。 郭田看她神情,不由叹了一口气,问:“王爷答应了?” 香香取出慕容厉留下的放妾书,他那样骄傲的人,留下这样的文书之后,定然不会再反悔的。 他也绝不会因此而为难自己的家人,他其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伟丈夫。 可这样的男人,不是每个女人都爱得起的。 香香本来不想跟郭田等人一起住,怕人再度讥笑非议。毕竟郭家靠着慕容厉,很过了一段时间的风光时日。如今突然传出她被休弃的消息,恐怕鎏金斑驳,朱漆零落,人又要跌到尘埃里,看世情凉薄了。 但是郭田和郭陈氏是不会放她走的。郭田说:“你是我们的女儿,哪怕旁人因你起落而炎凉,爹娘只会共你荣辱。傻子,最艰难的时候咱们一家人都撑过来了,现在算什么,是太平光景了啊。” 香香抱着爹娘,眼泪流下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