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彰坐在地毯上,低声吩咐丫头:“替我梳头。” 陆氏却接过丫头的梳子,一下一下的替儿子梳着头发。 褐色的长发打着卷儿,又细又软。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儿子,陆氏难以抑制的心酸。 都说孤儿寡母遭人欺,孔彰却是从未受过半分委屈。 姜戎有许多部族,西姜是其中一支。 原在更西边,却是慢慢的往东渗透,都城都迁至了阿速卫。 说是朝廷的地盘,却早已易主。 孔彰两岁丧父,遗折送往京中就要半年。 原以为要受尽磋磨,却也不知怎地,孔彰就在街上与西姜单于的女儿玩在了一处。 孔彰小时候生的极好,雪白的肌肤,碧绿的眼,最合姜戎人的眼缘。 从此,她们母子二人被拢在了西姜单于的羽翼下,孔彰以四岁稚子之龄袭正三品卫指挥使。 失去生母与父亲的时候,孔彰还不记事儿。 两岁以后的生活,却是在西姜单于的纵容下,活的恣意妄为。 幼时读书不肯用功,她要动戒尺,老阏氏1与阏氏都护在头里,帮着他逃学。 她只好用眼泪哭软儿子的心,方才磕磕碰碰的把四书五经念完。 那时候的孔彰与迦南,无忧无虑。 成日见跑马放鹰,鲜少有不见笑脸的时候。 如今却是…… 挽好发髻,插上一根玉簪。 陆氏已平复心情,微笑的拍了拍儿子的肩:“好了,起来吧。” 孔彰起身对陆氏道:“过二日回来看你。” 陆氏笑着替他整了整衣裳,柔声道:“不用惦记我,我日日照看两个小的就够累的了,你少来裹乱。” 孔彰笑了笑,掀帘子走出了门外。 行到公主府, 首领太监刘义亲守在大门处,见了孔彰,满脸堆笑,先磕了几个头,带着一群人拥着孔彰入内。 公主位比亲王,公主府的规制亦与亲王府相同,穿过七间房屋的正殿,过一道仪门,再走一射之地,方到公主起居的正房。 在门口略定了定神,才踏进门内,对端悫公主行君臣之礼。 端悫公主看着孔彰依旧一张没表情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堂堂一个公主,做小伏低到那般程度,三番五次使人去请,他竟还不知足!果然是张冷脸便罢了,但他分明是会笑的!端悫还就是看上了他的笑颜,哪知弄到手后,他偏不笑了!端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道:“起来吧。” 孔彰言简意赅:“谢公主。” 端悫:“……” 夫妻对峙了半晌,终是端悫先开口:“驸马过来坐。” 孔彰顺从的坐在了公主的下首。 端悫调节了下表情,起身走到孔彰跟前,软倒在他怀里,笑道:“驸马好大的气性,出门散了许久,可是气消了?” 孔彰淡淡的道:“臣不敢。” 端悫轻笑:“你有甚不敢的?还要闹脾气么?” “臣没有闹脾气。” 端悫笑容不变,搂住孔彰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阿博与阿娴可好?” 孔彰后背一僵。 端悫公主轻笑出声,手捏着孔彰的耳垂,等着他来哄自己。 孔彰极力压抑着掐死端悫的冲动,祖孙三代四人互相牵制,他被死死的捏在皇家手中,不敢越雷池一步。 回忆起被选为驸马后的种种,更是屈辱的想死的心都有。 每每对端悫叩首时,他就不由的想起在西姜王庭中调皮捣蛋的日子。 迦南亦是公主,可迦南从未折辱过他。 耳朵被扯痛,对上的是端悫愤怒的眼:“孔彰,你想死?” 孔彰并不想死,他无法说出以前轻易可出口的情话,只得抱起端悫,往卧房走去。 新婚之夜的冷淡,致使端悫大发雷霆。 可朝廷对驸马实在太苛刻,婚前三个月,每日黎明于府外月台四拜,而后从外至内,一层层的门前行礼,再侍立公主身旁伺候饭食。 那时,他还在迦南的孝期,就要对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摇尾乞怜。 一口气足足憋了三个月,憋到交杯酒时,如何笑的出来?被泼了一脸的酒,念及年仅两岁的孩子,也唯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