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波向前两步,从口袋里拿出帕子, 细细替张四妹擦着脸:“不用同必死的人计较, 随我来,我让军医瞧瞧你。” 谭元洲低声用巴州话在管平波耳边道:“提醒她穿一下裤子。一营里的老光棍, 刺激太大了!”说毕,带着人退出了房间。 管平波捡起落在地上的腰带, 递回给张四妹。张四妹整理好衣裳, 乖顺的跟着管平波走了。此回跟随出战的军医以侯世雄为首, 这货二归二,医术倒还不错。从药箱里寻出三枚专治咽喉肿痛、目赤牙痛的清宁丸。用温水化开送服后,管平波又唤来李玉娇, 令她带张四妹去梳洗休息。 张四妹体力严重透支,无力的躺在床上。她泼归泼,力气却不大。否则也不会叫丈夫轻易绑住。身体疲倦到了极致,却是想起在眼前活生生被烧死的女儿,怎生都睡不着。张四妹眼中蓄满泪,那般大火,烧透了女儿的肌肤,烧断了手上的牛筋,终究是残留了一根缠在脚踝上,连最后的时光,扑到她怀里寻求一点点安慰都不行。到底多没人性,才想让一家子女眷绝无生还?她宁愿羞辱的死在别的男人的床上,也不愿被夫婿儿子亲手推入火中。亲人的虐杀,比陌生人痛太多了。 张四妹呜呜哭着,女儿死前的惨状在脑海中盘桓。好孩子,愿你来生,再别投生做女人。 哭着睡着的张四妹,被一片竹哨声惊醒。翻身而起,在一片嘈杂声中,摸黑穿好衣裳。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她心里难免有些害怕。糟杂声渐渐变小,取而代之的是几十上百人的脚步声。忽然哱罗一声,又一声,她好似耳聋一般,再听不见任何动静。悄悄的把窗户拉出了一条缝,在看清院中情况时,不由猛的推开窗户,瞪着楼下场院中的人。 院中点满了火把,昨日那位身着黑色短打的女人登上了高台。她的声线洪亮且沉稳,用官话一字一句的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地主多可恶,列位都是体验过的。可你们没见过矿工,就永远不知道豪强到底坏到什么地步。此时此刻,我们即将向铁矿进发。矿工力大且团结,比家丁打手难缠数倍。然而你们亦需记住,他们也不过受人驱使,但有投降,绝不能杀俘!我们是王者之师,我们为解救百姓而来,我们要创造太平盛世,我们要流传青史!待到我们老了时,可拍着孙子的脑袋骂:小兔崽子,没有你爷爷我,你过不上这等顿顿有肉的日子!” 底下一阵哄笑。 管平波也笑了,却在笑过后,立定,行礼:“诸位共勉之!” 众战兵唰的回礼,口中大喝:“虎!” “出发!” 砰的鼓槌一声,中军黄旗与老虎旗并举,前军红旗指向前方。 “齐——步——走!” 方阵内的战兵们齐齐踏起了脚步,一列一列的人整齐划一的踩着鼓点,跟随着旗帜向前。张四妹的目光,追随者战兵动向。她从二楼爬到了阁楼,再翻上了屋顶。鼓声远去,在队列走上了山道时,方才停止。晨风吹乱了张四妹的头发,口中喃喃:“这便是髡发异服的外族人么?” 火把的光亮,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良久,张四妹又暗自问自己:“那我能不能……剪了头发去做外族人?” 巳时三刻,管平波在青翠的丛林边界,看到了灰白的矿山、以及耸立的防御工事。墙体上密布着箭楼与弓弩专用的洞口。管平波眯了眯眼:“墙体后有人,看来昨日他们接到信了。” 谭元洲一面调整着手上的腕带,一面活动着脚踝道:“我原是前锋,昨日不过是想让石茂勋锻炼一下。铁矿处光是矿工就近千人,我们以少打多,不得不慎。营长请注意流矢,我去前头了。” 管平波看了看地形,道:“不忙,先架攻城塔!” 谭元洲点点头,传令下去,辎重部队立刻打开装零件的藤箱,配合默契的组装起攻城塔来。古时攻城无非几种方式,或是依靠火枪火炮,或是挖地道,或是取城门,若这些条件都没有,便只能修建攻城塔,搭配云梯强攻了。 不一时,两个攻城塔架设完毕,弓弩手登上攻城塔,用连珠弩连续发射箭羽掩护前军。忽见火光一闪,墙体上的洞口中,竟是喷出铅子来! 管平波心里咯噔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