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难得的大晴天, 阳光透过玻璃窗,暖洋洋的撒在屋内。陆观颐灌了口蜂蜜水,却无法抑制住汹涌的咳意。剧烈的咳嗽憋的她面颈赤红、声门痉挛, 接连几十声, 方才渐止。狼狈的深呼吸,又是一阵干呕袭来。 侍立在她身旁的是宫中分给她的大太监范元良, 老宫女远芳、晴翠。陆观颐久病未愈, 虎贲军的人很少有太监宫女的细腻, 遂管平波直接把他们调了来, 专职照顾陆观颐。算来三人皆是陈朝旧人, 伺候过大大小小的宫妃公主,可谓见识多广。见到陆观颐的情形,彼此对望,浑身就发起抖来。 陆观颐正发着烧,她生出了很不好的预感。倘若是寻常伤风,断不会每日午后皆是相同症状。白日发烧、夜间盗汗、疲乏无力、胃纳减退……她看着自己潮热的手心,一个病名呼之欲出。眼泪不知不觉的蓄满眼眶,不曾想那夜对管平波的随口撒娇, 一语成谶。 范元良端了盅热茶走到陆观颐旁边, 温声道:“殿下再喝点子茶润润嗓子吧。” 陆观颐挥退范元良, 扬声唤亲卫, 却不许他们进门,而是直接吩咐道:“去请军医、去回春堂请王大夫。” 范元良端着茶的手抖了抖。 又听陆观颐道:“先别告诉将军。” 门外的亲卫应了声是,快步往外去了。 无力的靠回躺椅上, 陆观颐闭上眼,轻轻的道:“你们回头也叫大夫瞧瞧吧。” 范元良苦笑,他们这等奴才的命不值钱,瞧了又如何?陆观颐不论得了什么病,总是要人照顾的。且听天由命吧。 军医侯世雄很快赶到,进门先急切的道:“昨日吃的药可有缓解些许?” 陆观颐低声把近来的身体状况,慢慢说来。越说侯世雄的面色就越凝重。手指搭在陆观颐的手腕上,脉象浮大而无力,乃是阳气浮越、病情危重之表现。陆观颐久病,药方换了无数,终不见痊愈,军医院上下已是心里有了底,只不敢同陆观颐明说。 侯世雄低头寻思着措辞,陆观颐咳意上涌,忙用叠好的帕子捂了嘴,不叫飞沫溅出。侯世雄见此情状,料定陆观颐怕是猜着了自己的病情,默默的在一旁磨墨写药方。 不一时,回春堂的王大夫赶了来。他认得成天见在外头组织搞义诊的军医,彼此点头打过招呼,才坐下来望闻问切。待到探脉时,亦是脸色微变。《殇医大全》云,病肺脉来,上下如循鸡羽曰病肺病。 陆观颐道:“看来二位大夫是确诊了。” 侯世雄勉强笑道:“我医术不精,回头请我叔叔来再瞧瞧。” 陆观颐道:“不必了,你叔叔早把衣钵传给你,如今安心管理军医院琐事,医术已逊于你。我幼时闲居家中,诸如《难经》、《神龙本草经》等书,亦是通读过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什么你们便直说吧。” 侯世雄与王大夫对望一眼,还是王大夫这个生人更好开口。先清清嗓子问道:“不知奶奶的夫婿在何处?” 陆观颐索性直接道:“是肺痨吧。” 王大夫有些尴尬,侯世雄则低头不语。 陆观颐命远芳给了王大夫二两银子的谢钱,嘱咐道:“劳动了。” 王大夫忙道不敢:“应当的。” 陆观颐道:“我不欲叫外人知道,还请神医守口如瓶。” 王大夫只得点头答应,痨病容易过人,少不得有些风言风语,病患不想烦心也是有的。横竖这等大户奶奶,轻易不出门,随她去了。遂爽快应下,告辞走了。 待王大夫走远,陆观颐才正色对侯世雄道:“封锁消息,不许透露我半个字病情。” 侯世雄不安的道:“将军也要瞒么?” 陆观颐道:“你瞒不住她,别叫旁人知道即可。你且开方子,我知道肺痨无药可治,缓解下病状也是好的。之后你不必日日都来,我动用之物皆要特别处理。我的一应饮食,送至门口即可。” 侯世雄听着听着,眼圈开始泛红。他在石竹时入的虎贲军,与陆观颐已是老交情了。温柔漂亮的陆镇抚哪个不爱?谁料好端端的,竟…… 肺痨是慢性病,一时半会死不了。只现正发作,陆观颐精神不济,三言两语打发走了侯世雄,对着范元良三人无奈笑道:“肺痨并非人人都能染上,可你们与我朝夕相对,总比旁人危险些。” 范元良条件反射的表忠心道:“能伺候殿下,本就是我等修来的福分。” 陆观颐摆摆手:“你们有甚心愿,便直说。不染上最好,万一受我牵连,将军会替你们办好的。” 范元良垂头丧气的道:“我们这样的人,能有甚心愿……”能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