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却粗鲁的把她推出门外,冷漠的道:“我妹妹已经死了。”然后砰的关上了大门。 当年的她幼稚之极,拼命的拍着门解释:“我没死,大哥,我没死,我就是长大了,变了模样。大哥!大哥!二哥!爹!!开门啊!开门啊!雪儿回来了,是雪儿回来了。” 她的哭喊引来了街坊四邻,父亲忍无可忍的开了门,揪住她,在她耳边冷酷的道:“从你被掳走那日起,你就已经死了。走吧。” 她睁着泪眼,全然听不懂父亲的话,为什么掳走那日就是死?她分明还活着,不是么?这个时候,族老走了来,低声讨论着怎么处置她。 父亲猛地断喝:“哪来的骗子!我张家上数十代都未有失贞之妇!我家二女皆触柱而亡,早已下葬,你个骗子给我滚!滚!” 她被吓的连连后退,然后,她的余光瞥见了,距离她家咫尺之遥的回春堂。眼中的泪,倏地凝固了。 妙手回春,乃对医生的最高赞誉。叫回春堂的地方,只能是医馆。她突然张狂的大笑,原来她家隔壁就有医生,原来她的母亲根本没必要死!模模糊糊不大真切的、被她遗忘的“规矩”直直灌入脑海,那窒息的压迫感,比被姜戎兵的粗鲁更令她难受。 好半日,她才喘上气来,紧接着无穷的愤怒充斥着胸腔。捡起个石头,狠狠的砸在自家门板上,厉声尖叫:“张雪儿死了!我今天就是来报丧的!她死了!死透了!” 同母所出的大哥,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多年以后,她才知道大哥那眼神的含义。张家不是孤魂野鬼,张家有宗族,有族老。贞洁是女人的全部,失了贞的女人,只能死。宗族没有资格处置别家的女眷,如果她是女骗子,不是张雪儿,族里的屠刀就不会挥向她。自生自灭,好过成为宗祠里被吊死的游魂,好过连累全族的女孩子颜面尽失、不好说亲。 看热闹的人被父亲与兄弟们撵了个干净,再次关上了大门。夜不收又溜了出来,把疯狂尖叫的她捂了嘴拖走,带回了虎贲军。所以她没发现,家里的门一直开着条缝,门后的人,看着她消失在巷道的尽头,良久,都没舍得合上那条缝。 夜幕低垂,繁星闪烁。初春的风温柔的拂过大地,吹干了张焰雪脸上的泪痕,也吹回了她的神思。 历经诸事,她再不似以往那般不通人情。她知道,父兄并不坏,可在宗法下,他们的一举一动,终是禽兽不如。就如孔广荣,内门进了老虎时,他的担忧是真的,他对家眷的疼惜亦是真的。但,个人的人性,抵御不了旧日的风俗。因为风俗代表着他们的利益。伤害与利益共存,鼠目寸光的他们,永远只能看得见利益。只要压迫能转移,为了那点肆意凌虐他人的快感,便能欣然接受被人奴役的规则,横竖别处受的气,可百倍报与比他们更卑微的人。 张焰雪低头呢喃:“对不起。是我的疏忽,导致你枉死。”她的确没想到,以虎贲军今日之威,还有人敢肆意妄为。宰了孔广荣及相关人员并不叫报仇。摧毁他们自鸣得意的“礼义廉耻”才是! 安放好包文华的骨灰,张焰雪抹了把脸,坐在了会议室内。流动供销社隶属于镇抚部,身为海右郡镇抚司司长,她有着极大的调度权。命据点留守人员火速召集散落在曲阜附近的暗线,她绝不会再让虎贲军的任何人,死的如此荒谬。 天未亮,暗线几个接头人赶到了会议室。张焰雪开门见山的问:“曲阜情形如何?” 暗线之一的史志明道:“暗潮涌动。” 张焰雪道:“他们竟没打起来?” 史志明摇头道:“孔氏本家余威犹在,且他们掌握着话语权,尚可维持。” 张焰雪沉吟片刻,道:“那便是火不够旺了。我们再添把柴禾。” 史志明问道:“怎么添?” 张焰雪道:“我们来海右时日不久,暂无威望。百姓惯不信朝廷的话,因此我们怎生宣传打土豪分田地,都是不中用的。他们未必信。宗族抱团,方可抵御外人欺压,没有足够的好处,他们很难从内里厮杀。即使个别人想,也掀不起浪来。尤其是孔家这等盘踞千年的名门,定下的规矩早深入人心。不是实在饿得没活路,等闲不会造反。毕竟,姓孔不用缴税,这样的好处,谁人不盼?” 另一个暗线霍博超点头道:“司长所言,正是我们平日里工作的难处。宗族里龌龊的事不少,《大山佃田》里的杨大山被地主叔伯无情拒绝,致使走向绝路。曲阜土地上,一样遍地是孔大山。然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