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温凉也不吵不闹,始终乖巧地陪着他。重复听着警察描述案件,几乎都要烙印在脑海里。等他再长大一些,便也理解了。 闻言,向蒔玖张了张嘴,只觉喉咙乾涩。想要说点什么,却哑口无言,最终沉默。 她想起,国小的时候每到母亲节,老师都会组织全班做卡片、折红花送给妈妈。 小孩子间哪里明白那么多,只知道温凉没有妈妈。虽说童言无忌,或许没有想那么多,但难免会留下伤痕,更何况对象还是个小孩子。 说他没有妈妈很可怜,说他很惨的也都有。小孩子不明白何谓委婉,不懂直白的词汇可能会伤害到对方,用着单纯的语气,却手舞利刃。 每到母亲节,温凉总会变得特别沉默,所以向蒔玖会想尽办法逗他笑。那时候她也不懂,但是能感觉得到他很悲伤。 现在想来,她实在是天真无比,甚至曾拍着胸脯道:「从现在开始,我妈妈就是你的妈妈!」 然而,谁又能真正去取代谁呢?那种痛苦与悲伤,小蒔玖并不懂,对那时候六、七岁的她而言,就只是隔壁好看的阿姨不在了,感到好可惜,仅此而已。 可是对温凉而言,却是没有了妈妈。从此,一家三口永远有一人缺席。 明知不该鑽牛角尖,不该如此固执不知变通,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并非她的错。 然而,向蒔玖却忽然觉得,温凉会没有妈妈,也有自己的缘故存在。 如果她没有救自己…… 是不是温凉现在,就还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温叔叔是否也不会因为怕唯一的家人担心,而隐瞒自己身体不适? 「小玖,你在想什么?」温岳的一句话,令向蒔玖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抽离。她轻轻摇头,佯装没有事的样子。 撑着膝盖,她站起身子,却忽然低血糖发作,眼前一片漆黑,同时间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袭来,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她连忙扶住墙壁,沉默地闭上眼,抿唇等待不适消去。 江安安语气担忧,扶着她的肩膀,「还好吗?低血糖了?」 「……嗯,没事的。」半晌,向蒔玖才摇摇头,接着朝温岳微笑,语气特别真诚与慎重,暗藏深意,「谢谢你,温叔叔。」 虽然真相来得迟了点,但好歹还来得及。 幸好。 幸好,在今晚之前让她知道了。 不然,说来有些丢脸,因为原先她还在踌躇,要不今晚跟温凉坦白算了? 他们始终没有人戳破那张纸,彼此自有分寸,高三是最为重要的阶段,没有谁能保证自己不分心。然而眼下,考试已然结束,他们也将从高中校园离开,着实属于恰当的时机。 谁先告白这件事,她并不在意。只是向蒔玖总觉得,自己就快要藏不住对他的喜欢了,那便别再辛辛苦苦掩藏了吧。 她也不是傻,看不出温凉同样喜欢自己。因为,她在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与自己相同的情绪。 这是一场胜率百分之百的冒险。 向蒔玖有自知之明,她不是畏畏缩缩的人,顶多偶尔做事衝动了点。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罕见地退缩了。 温岳的一言一行,冷静客观地分析是非对错,目的都是希望她不要想太多,不要怪罪于自己。 然而,这个心情,终究需要靠她自己调适。 ──向蒔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够成熟。并不是满十八岁,化了个妆、懂得打扮,就能如愿以偿成为大人。 她的心态仍不够成熟,于是她无可避免地鑽牛角尖了。 「妈妈,我先上去再睡一下。」她不着痕跡地拂开向母的手,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上楼,脚步未有半点停顿。 温岳叹息。身子恢復得差不多,得赶紧回去局里,便同样告辞。 这件事,应当让温凉知道。他知道两个孩子要好,不想要因为这件事让两人產生疙瘩。 等隔天,温凉回到家,他再好好和儿子讨论。 上楼后,向蒔玖没有睡。她坐在床沿,手握那张照片,指尖轻轻抚过上头的人。 她很想发自内心展露笑容,却像是强顏欢笑。 温凉他,一直都知道吗? 他又是抱持着什么心情? 他……有没有恨过她呢。 不愿深想,向蒔玖逼自己将大脑放空,杂念全都屏除。缩在被窝里,身体明明很累,无论她如何翻来覆去却也睡不着了。 她不晓得要如何面对温凉。只能在煎熬之中,迎接夜晚的到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