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未有的孤独。 就在这时候,楚昭忽然听到似乎在热闹得有些不堪的丝竹中,夹杂着一缕埙声。 楚昭顿时来了兴致,他也不唤人,自己穿好衣服,顺着乐声穿过黑油油的角门,卢家的下人悄没声息的忙碌着,他们不像谢家的仆人,总是带着一种轻松的笑容,卢家人十分沉默,几乎就像是一个个影子一样。若是楚昭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些默默劳作的仆人。有时候冷不丁在拐角处看见一张脸,能吓你一大跳。卢家的别院,就和那些屋顶几百年的青瓦一样,历经风霜,每道缝隙里都藏着一个说不出口的秘密。 出了跨院,低沉浑厚的埙声越发清晰起来。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树木在深宅大院内蓬勃生长,空气中有种明朗又微润的气息,而路的尽头,有几株老榕树正在飘絮,就好像整座庭院都在下雪一样。楚昭看到有几个青年在这场大雪中慵懒散漫地走过,他们是真正的贵族,一眼就能和奴仆分别出来。 在都城中,所有的人和景物都带着一种颓废而懒散的美。只有这埙声格格不入,叫人忍不住回忆起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的沙场生涯,一种纯男性的军旅生活。 仿佛天地一下子豁然开朗,楚昭心里那点儿女情长也消失了,只剩下越来越大的雪花和苍凉的乐声静静弥散。 这么一大早,是谁在吹埙? 沿着条向东延伸的回廊走到尽头,只见重檐楼阁、曲院回廊,楚昭抬眼望去,见牌匾上写着梧桐院三个大篆。古旧的青瓦上长了几株茅草,像素日都没有人住的样子。 梧桐院自然该有梧桐树,不仅有梧桐,还有一株很粗的榕树,是棵五人合抱的老树,笼罩着整座庭院的飘絮就是从树上散落下来的。 大雪中,榕树遒劲的枝桠上坐着一个玄衣的男人,苍凉的埙声就是从那上面传出来的,和着飘絮满园散落。 师父——? 埙声忽然消失了。 王若谷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楚昭,他今日军中有事,来得晚了些。到的时候楚昭已经睡着了,也就没再去打扰他。因为不耐烦看那些油头粉面的世家子在那里唧唧歪歪,王若谷便独自走到后院。 此时见小王爷在树下仰着脖子一径地往上看,仿佛透过时光,王若谷再次看到了十多年前,谢家后门那个刚到他膝盖的、无助的小男童。心里不自觉就生发出满满的怜惜。 “好久不见,寄奴。”将手中的乐器收入怀中,树上的黑衣男子居高临下地打了一个招呼。 因为王若谷小时候几次救过他,楚昭面对军神,自来都是崇拜中带着几分亲近。然而自从那日在马上撸完温泉里睡过去之后,两人便没有再见过面,楚昭一忙,也就忘掉了…… 这还是别后第一次重逢,记起自己曾经在师父的马上做过丢脸的事情,楚昭莫名有点紧张。 仰头对着天空深吸一口气,楚昭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嗯,今天天气真好。” 天上的黑云压得很低,远处云朵的颜色也有点奇怪,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话音刚落,平地里就刮起了一阵大风——楚昭真恨不得掐死自己。 王若谷似乎笑了一下,一撑胳膊从树上跃下来。王若谷人到中年,身形保养得很好,半点不见老态,气势却比年轻的时候更甚,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魅力。楚昭忍不住没出息地后退了一步。 “嗯,天气的确很好。是要下雨了吧?”军神难得说了这么长一通话,很体贴地帮楚昭解开了尴尬。“春天里下点雨也不错,卢恒他们说不得还能多做几首诗出来。”大叔的声音也仿佛陈年的酒,熏人欲醉,听上去让人耳朵微微的麻。 似乎被王若谷这样随意的口吻安慰到了,楚昭终于恢复了常态,他胡乱把被风吹到眼前的头法乎到耳后去,抱怨道:”这时节若是绵起了雨,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顿了顿,楚昭侧头问身旁的比自己高了有一个头的男人:“师父什么时候来山上的,玄武营不是驻扎在邺城吗?”玄武营是和喻王战斗的先头部队,双方休战后,依旧驻扎的邺城,在外策应京师,故而楚昭有此一问。 王若谷看着楚昭,原本严肃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笑意:“马上又要换防,过来看看你。”眼睛扫到楚昭的装束,他的脸色忽然冷淡下来,认为楚昭在卢家受到了怠慢。 主辱臣死,事关主公,对臣属而言就没有什么是小事。 “伺候你的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