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殿外,焦急地等待着晚间的御前议事。 按班站定之后,苏溪柔和中略带尖利的声音传了出来:“诸臣工有何要事奏禀?” 李卫国出列奏道:“今使胡人数处转牧行猎于塞下,或当燕、代,或当上郡、北地、陇西,以候备塞之卒,卒少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又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才至,则胡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这一回胡人又围了王大将军,还掳走了我大楚的皇子殿下!故而臣请求陛下御驾亲征,以振我大楚声威!微臣愿为陛下马前卒!” 崔景深的目光霍的一跳,下意识就说:“不行。皇上金贵之体,不宜远征沙漠,受那颠沛之苦。带兵打仗时将领之事,不然陛下难道是花钱白养着这些人吗?打起仗来,或是刀枪如林,或是火炮爆炸,又得骑马奔波,陛下的龙体关系着国体安慰,兹体事大,不可轻忽。”话锋一转:“不只是微臣,便是天下臣民也都不会放心陛下。国君不稳则社稷不安啊。” 李卫国瞪着牛眼睛,怒道:“小殿下才四岁,边关又乱着,除了陛下,还有谁能解决这一大摊子乌糟事。再者,陛下不是那等养在深宫妇人之手的废物,四年前不是还领兵将犬戎人打得落花流水吗?” 方子安虽然一向和崔景深不怎么对盘,此时却也出列支持他,说道:“国家存粮不多,难以应付一场大战。微臣也不同意陛下亲征,即便担负骂名,微臣也会支持议和。当年犬戎人手里有哀帝尚且不及时,鞑靼人抓着两位小殿下又有什么用?不过想趁机勒索些钱财罢了。若是君王亲征,反而叫他们看出我方虚实。况且鞑靼人没什么见识,多与金银珠宝,香皂棉布,此事朝夕可解,何至于要陛下亲身犯险?” 楚昭却道:“鞑靼人狡猾,便如李将军所言,非御驾亲征,不能彻底制服,至于粮食,寡人早就让燕归来暗藏在北地四百万石军粮,加上建业的粮仓犹有存粮一千万石,足够了。管你是什么东西,敢动我儿子的,虽远必诛。” 楚昭心中有数,他一接到军报,便迅速用宫里的金银玉器兑换了四百石军粮,上万件羽绒服暗藏在系统里。若不是系统能量不够,他还要再多换一些。有了这么个金手指,楚昭根本不怕后勤保障跟不上。而古代战争就是打后勤,所以这一战,必须他楚昭亲自带领才最能节省大楚的人力物力。 为了说服群臣,楚昭继续说道:“从古至今,就没有皇帝不能领兵打仗的说法。周朝时武王也是亲征。东周春秋也是各个侯王带队征伐。刘邦刘秀刘备也是带队打拼。我大楚更是太宗指挥平的天下。便是北夷南蛮,也是族长亲自操刀,带头抢劫的。反而是那些亡国之君,长于妇人之手,养在深宫里,不知民间疾苦,连一把刀都拿不动,而当皇帝不能亲征时,这个王廷已经在走下坡路了。天子是上天之子,是这天下的主人,岂能龟缩在这大兴宫四角天空之下!如果寡人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才真是枉为皇帝!这一次,请允许寡人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去保护我大楚的妇人和儿童。四年前,犬戎打了过来,寡人说要君王守国门,天子死社稷,这一番誓言,到今日依旧不会改变!” 这一番话慷慨激昂却又不乏理智,众臣再没什么话可说了,唯独崔景深双眉紧蹙,若有所思地看着宝座上的帝王,轻轻扯了扯还想上前犯言直谏的方子安。 *** 楚昭决定亲征的计划,虽然暂时秘而不宣,其实一个时辰之后,就已经完整地出现在了韩起的手边。 韩起当年掌握着大楚所有的地下势力,同时还是墨家的矩子,即便他消失,这些势力依旧对他忠心耿耿。因为发生了当年那场变动,这些势力一部分沉淀了下来,一部分去了边关寻找主人。所以说,如果韩起这些年要暗杀楚昭,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他却连想都没有想过这种事,只是执着地想要打下天下来,然后把楚昭绑回自己的帝国之中,至于绑回去之后做什么……韩起心里也模模糊糊的,从来没有仔细想过。 所以不论是坐视王若谷被围也好,将大楚的皇子抓来也好,其实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楚昭。 如今楚昭已经决定要亲赴边关,那么他的计划就算成功完成了第一步。原本韩起应该觉得开心才是,不过他现在却有些心不在焉——本来进行得无比顺利的计划遇见了某个不知名的阻碍。 一边练武,韩起一边留神注意那团不知名的阻碍。 不知名的阻碍如今正东倒西歪地坐在大大的靠背椅上,这椅子对幼儿来说太高了一点,小短腿都蹬不到地面,在空中一晃一晃的。韩起皱起了眉头,盘算着回去后辉月宫该添一批新家俱了…… 小娃娃似乎没睡醒,但是大眼睛却执着地,一眨都不肯眨地看着院子里练武的男人。与男人叫人畏惧的血色双眸不同,这孩子的眸色虽说也是暗红,却给人纯净之感,仿佛透明而尊贵的水晶,恰到好处的墨红带着莹润的光泽。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