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理解。」 空气沉静一瞬。 顾怀之不安地伸手,悄悄覆上男人摆在膝上的掌。 感受到她手心的暖热,扼在颈上的窒息感逐渐松绑,周奐滚动喉结,找回声音。 「顾大法官,我想您应该也清楚我的过去,或许也会认为像我这样的人配不上怀之,但我和她在一起,从来就不是只为了谈恋爱。她知道我的一切,知道我所有不堪,却一直陪在我身边,告诉我,要相信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糟。」 「我的人生没办法重来了,可是我想为了她,在未来的日子里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我知道她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等我,所以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用最短的时间,成为有资格站在她身边的人。我答应过她,只要两年就好,两年之后,我会用着和她相配的身分回来,和她结婚,给她幸福。」 男人的语速不快,口吻听上去仍是寡淡疏冷,眸色却是灼然,慎重地把对一个女人的所有承诺和深情都融入字句,也把灵魂的重量全砌了上去。 许芝兰红了眼,他终究证明了她没有看错人,也庆幸自己当初选择相信他们的感情。如今,时间印证了一切,怀之确实把周奐从黑暗里拉了出来,成为接住他的那个人。 顾森面不改色,只是拿起酒杯,「喝吧。」率先将杯里的酒饮尽。 周奐不清楚这样的回应代表什么,只好听话地举杯。酒精入喉不过半秒,米酿的香气交织着强烈的后劲自喉腔回窜,呛得人一阵难受。 男人放下杯子,指掌紧攥。 一旁的顾怀之看得心疼,立刻递上热茶,轻抚着他的背想让他好受些。 顾森倒觉得意外。 这孩子的事,多年来他从没少听妻子提过,也知道他先前开了间酒馆,原先还以为女儿护短护得过头了,没想到就一口清酒就让他面有难色,看来也不像装的。 包厢拉门开啟,服务生接连着把菜色上齐,顾森则让人把酒给拿了下去。 许芝兰自然是明白了丈夫的意思,意会他接受了孩子们交往的事,也接受了周奐的承诺,眼角弯起了浅淡笑意。 「吃饭吧。」顾森沉声,夹了几片生鱼片到女儿盘里,「别只顾着男朋友。」 被父亲这么一说,顾怀之赶紧把替周奐拍背的手收了回来,难为情地垂下脸,訥訥地和父亲道谢,拿起筷子开始用餐。 「周奐,多吃点,我看你好像又瘦了。」许芝兰边说边替他夹了些热菜。 「谢谢许法官。」即使多年来她总是如此,周奐还是没能习惯,依然不知所措。 许芝兰轻笑,又给他盛了碗热汤。「别叫我许法官了,该听我的话,改口喊阿姨了。以后和怀之结了婚,可得跟着喊妈了。」 「」 瞳孔轻颤,周奐下意识看向了正在用餐的顾森。 和顾怀之结婚之后,他得跟着她喊许法官妈妈,同时也得改口喊顾大法官爸爸 懂事了以后,他不曾在喊过那个人爸爸。 他从不认为那个人是他的父亲,即便相对于他母亲,他对他是极尽地和善疼爱,彷彿只要除去那股终年挥散不去的酒气之后,他就能完全符合世俗对于慈父的定义。 他始终不明白那人为何能够如此区别对待,也始终认为被好好对待的自己充满罪孽。 偶尔他会想,是不是因为他是和他同样的人,所以他才如此善待自己? 他的身体里确实流着那人的血脉,他确实就是他的后代,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会继承他的一切,包括所有恶性,也包括地狱。 而如今,他却因为顾怀之走入他的生命,获得一次又一次重生的机会。 等到学成归来,他会因为她,重新拥有一个平凡不已的家。 但他真的可以吗? 像他这样的人,真的有资格喊他们爸妈吗? 感受到他的注视,顾森略微抬眸,看见了男人逐渐漫漶自卑的眼神,看见了逐渐褪去光亮的低微,看见了逐渐吞噬了自我的怀疑。 顾森面不改色地提箸,替他夹了菜,「快吃吧。」 「」 染上雾色的眸恢復了澄澈,周奐垂下眼,看着满盘的食物,心下膨胀着难以言喻的感受,似有温流注入薄冰渐裂的湖内,为料峭春寒带来了更多属于春日的融暖。 大雪已经停止了,凛冬就快要过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