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嗫嚅道:“然而念初才去,她孝服都没满呢。侯府的门第,又怎能出改嫁的寡妇?” 顾文成颔首道:“这话倒也不错,我的意思,把她送到家庙中去。那儿清静,平日里也见不着什么人,不怕弄出事来。她没有孩子,一辈子守寡的命,在哪儿都是一样。” 苏氏心中一震,嘴上也不敢说些什么。 绣桃走了过来,提着钧窑提梁壶往顾文成的茶盏里续了些水,口里说道:“老爷不知,奶奶虽年轻,却倒十分的精明稳重。这一上午,堂上乱吵吵的,那些管事的仗着自己是家中老人,不将太太放在眼中,更有那些采买们,竟然意图在账目上做鬼糊弄太太。幸好奶奶在这里,震慑住了他们,又把账目算了个清楚明白,方才好了。” 顾文成浓眉一挑,问道:“竟有此事?” 绣桃浅浅一笑,语调轻快道:“可不是呢,如今大家伙心里都很服奶奶。老太太,也很喜欢奶奶呢。” 顾文成面上神色微有波澜,点头道:“她竟能得了老太太的喜欢,这倒难得。也罢,横竖她如今孝服也没满,这事往后再说。”说着,也就罢了。 姜红菱回至洞幽居,院中一片清静。 回屋问了如锦,今日别无旁事。 在馨兰苑正堂里料理了一上午家事,姜红菱此刻也微觉疲乏,在镜台前卸妆梳洗了一番,换了家常旧衣,就在榻上睡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朦胧中却听前堂似有人语。 但听一人道:“奶奶还没醒,不好去叫的,倒是多谢你来送信儿。” 另一人道:“这倒没什么,只是叫奶奶有个防备为好。” 姜红菱听这话音颇为耳熟,顿时便醒了过来,眼见并无一人在身旁服侍,便问道:“谁在外头?” 如锦听见动静,连忙进来,笑回道:“是太太屋里的绣桃,过来说有要紧事告诉奶奶。我看奶奶睡着,便没叫奶奶起来。” 姜红菱听闻竟是馨兰苑里的丫头,连忙坐起身来,说道:“快请她进来。” 如锦听了吩咐,快步出门,不多时便引着一个俏丽丫鬟走进门内。 这丫头大约二八年华,穿着一件玫瑰紫的半旧比甲,小圆脸面,唇角有一颗小痣,生的极是细巧秀丽,便是上房里的大丫鬟绣桃了。 绣桃进得屋里,先向着姜红菱欠身行礼,嘴里说道:“打搅奶奶午休,奶奶见谅。” 姜红菱连忙吩咐如锦端了凳子与她坐,又问何事。 绣桃便将适才顾文成在上房里,对着苏氏说的那些话一一学了,又道:“这会子,老爷到前堂上会客去了,太太睡着还没起,我故此走来跟奶奶说一声。老爷不知是听了谁的调唆,说怕奶奶在家中不安分,要把奶奶送到家庙去。奶奶只存在心里,好有个防备。”嘴里说着,却悄悄伸手比了个二字。 姜红菱便知她是在说李姨娘,当面也不点破,只含笑说道:“好丫头,难为你能来送信。我才过来,大爷又没了,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年头里,我还在娘家时,倒备了些金瓜子,如今也带来了,你且拿去,闲时也给自己买些花儿戴。”说着,便示意如锦。 绣桃却连忙摆手道:“不敢当,奶奶折煞我了。我不过来白说一嘴,不敢领奶奶的赏赐。”说着,又恐苏氏醒来要使她,便起身去了。 如锦送了绣桃出门,回来却见自家主子斜倚在榻上,青丝散挽,罗衣不整,手里捏弄着一溜头发,满面肃然。 如锦晓得她心中忧虑,轻步上前,倒了一盏香片,递给姜红菱,口里说道:“奶奶也别太忧虑,老爷只怕就是这么随嘴一说,未必就真的动了意。” 姜红菱接过茶盏,却不曾吃茶,摇头说道:“你不知,老爷从来不理会这些小辈女眷的,今儿既提了,必定是当真有这个意思了。”说着,不禁眉头深锁。 这一世倒也奇怪,上辈子到此刻,她还只是个关起门来过日子的寡妇,合家子没人理会,也没人注意到她。 这一世,先是清明落水,那人显然是要害她的,如今李姨娘又调唆着顾文成要把她送到家庙去。桩桩件件,皆是冲着她来的。 而上一世,绣桃也不曾与她送过信。 到了此刻,姜红菱才真切的感受到,她的命运正因着她的举措,剧烈的改变着。 只是不知前方,是福是祸。 如锦见她面色不佳,轻轻添了一句道:“奶奶别太忧心,委实不成了,还有二爷在不是?”她是不知自家主子同西府的二爷都谈了些什么,但既然两人连信物都换了,二爷定然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如锦提起顾思杳,倒叫姜红菱想起一事来,她问道:“我吩咐的那件事,可传话过去了?” 如锦点头低声道:“一早就叫招儿送信儿过去了,二爷该是收着了。”这个招儿,便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