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叫你把事情处理干净,你如今拿了这东西过来,却是什么意思?” 李姨娘轻轻一笑, 说道:“虽说食人之禄,忠人之事。然而我李桐香可不似老太太这般冷血无情,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能轻易舍了人。这些年来, 我可一直替老太太照看着小姐呢。” 顾王氏默然无语, 满面菊纹的脸上更显出几分老态,半晌开口问道:“她现下可还好?” 李姨娘扬起下巴,淡淡说道:“不大好, 前年病了一场,没熬过去,就去了。” 顾王氏听闻此讯,只觉头晕目眩,耳里嗡嗡作响,不觉伸手紧紧握住椅子扶手,方才没有栽倒。 偏巧那李姨娘不依不饶,在下头说道:“老太太也罢了,咱们可是做了半辈子主仆了,您那点子私事儿私心,旁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眼下又没为人,何必做出这等姿态。您老要当真疼爱小姐,也不至丢开手近三十年不闻不问了。” 顾王氏听闻那人已没了,初时心中只觉酸痛难忍,但过得片刻,便转了过来。既然那姑娘没了,当年的那本烂账已死无对证,她还怕些什么? 原来,这顾王氏年轻时也江州城中有名的美人,嫁了老侯爷大约七八年的功夫,老侯爷便奉命出征边关,丢下娇妻幼儿。顾王氏年轻貌美,又是豪门贵妇,日日无所事事,逸则生烦,又思念丈夫,免不得闺中寂寞。偏巧这时候,江州城里时兴看折子戏,便有苏州过来的戏班子在城中戏园子里挂牌唱戏。 这戏班子里颇有几个名角,嗓子作态都是绝佳的,一时在江州城中名声大噪。这些名门大户,纷纷请他们到府中小住唱戏。 顾王氏在家中闲的发闷,又正是年轻爱玩的时候,便也借着生日做酒的由头,将这戏班子请到家中。 那戏班里有个小生,生的极是俊俏,性子乖觉机灵,口齿伶俐,谈吐甜净,很会奉承。一来二去,顾王氏便和他有了私情。也托了这小生的福,江州城里看折子戏的风头过了,那戏班子也还在侯府住了小半年的功夫。 这小半年的功夫里,顾王氏竟然珠胎暗结。那小生一见闯了大祸,生恐送掉性命,夤夜卷了些财物,逃之夭夭。 顾王氏又气又恨,本要拿掉这孩子,然而私下寻了些大夫来瞧,却说她这身子不适宜打胎,强行弄掉,只怕要出事。顾王氏无可奈何,只好在府中静养,任凭这胎儿日日长大。 好在她公婆早逝,老侯爷又是独子,老侯爷不在,府中独她为尊。她行事又机密谨慎,自此之后只深居简出,不得不见人之时,穿着宽衣大袖,常人也看不出来。到了后两个月,她更是托病不出。又在外头寻了个小院,悄悄将孩子生了下来。 待孩子出世,她便即刻叫其时尚为丫鬟的李姨娘将这孩子抱去送了人。拿了许多银两财物,算作这孩子日后的衣食使费,其中便有这枚金钗。 这件事下来,除却顾王氏身畔的心腹,再无一人知晓此事。 天长日久,许多年过去,再不听那姑娘的消息,顾王氏也渐渐淡忘了此事。眼下,李姨娘将当年那枚金钗重新拿出,方才令她想起这些旧事。 当下,顾王氏脸色一沉,说道:“既是姑娘已不在了,你又把这钗子拿给我看做什么?”口中说着,心念如电转过。 这段日子,她颇为冷淡李姨娘,又让姜红菱当了侯府的家。想是这李姨娘看着大权旁落,心有不甘,急的疯了,遂将往日里这件旧事翻出,想以此为胁,要她将掌家的权柄重新交还给她。 想通此节,顾王氏的脸色越发阴沉,她生平最恨,便是为人胁迫。 李姨娘服侍了她小半辈子,怎会不知这老妇心中所想,朱唇微勾:“姑娘是不在了,只是姑娘生前还遗下了一个孩儿。这孩子长到如今已有十三岁了,算起来她还该叫老太太一声外祖母呢。老太太就舍得这么个外孙女儿流落在外么?”说着,也不待顾王氏答话,继而笑道:“即便老太太当真冷血无情,不顾那孩子的死活,总也要顾惜一下自家并侯府的体面。当年伺候老太太接生的嫂子,如今还健在呢。” 顾王氏惊闻此信,几乎不昏死过去。她左右为难颠来倒去,一时竟也没个主意。此事若是经了李姨娘的口散播出去,她哪里还有这老脸活在世上。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