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落到我们家来了……” 破败的平房中,张母从怀中掏出一个已经藏臭了的鸡蛋,小心翼翼地递到她的手里。 夏去秋来,苦寒之冬,谢云嫣挺着大肚子在平房的门院里,侧身洗着麻布衣服。 她的脸因为浮肿不见往日的美貌,给浆洗店搓洗一件麻衣,可以挣得五文钱。 她搓洗麻衣的时候,娇嫩的手背被苦寒冻掉了一层皮,撕扯的瞬间,她却不觉得痛。 除了谢家被灭门的那一晚,我再也没有看见她哭过。 开春回暖,百花吐蕊,谢云嫣难产了一夜,将破旧的棉絮扯成了一块块血团,终于生下了猫一样娇弱的女婴。 谢云嫣挣扎起身,自己剪断了脐带,盲眼的婆婆颤身端着刚烧好的沸水,兑了半盆凉,试过温以后送进门来。 老人家听到女婴哭声,喜笑颜开地说:“我也有孙辈了……” 她颤巍巍地走到隔壁,对瘫在床上的儿子说:“你媳妇给你生了个漂亮姑娘……” 床上的少年因为久病而苍白的面容漾起了异样的微红,他撑在床上静默半晌后说:“辛苦她了。” 又是一年过去,平房中依旧飘满了病床前的药香,却因为女婴的哭笑而有了勃发的生机。 谢云嫣给她起名叫常乐,常乐常乐,常以为乐,这是多好的名字。 常乐极为聪明,刚满一岁就会认人叫人,一声软和不清的娘亲,让谢云嫣许久不见的笑颜又展开了来。 常乐扒在卧榻少年的床头,叫得一声爹,让那少年打翻了药碗,随即定定点头道:“没错,我就是你爹。” 身价高昂的魏济明为了爱妻一掷千金,给连歆郡主打造了一套金丝绞玉的百花首饰,这一整套光彩夺目的首饰在蝶妆阁展示的时候,谢云嫣正巧跨着破竹篮子走过,篮子里装着集市口捡来的菜叶。 谢云嫣途经蝶妆阁,一眼就看到魏济明一身蓝衣揽着连歆郡主走过华道,身形一如当年英挺俊朗。 自从她知道美貌会招来祸事起,就终日在脸上涂抹黄土,此刻她荆钗布裙,看起来只是个蒙昧的村妇。 她和他离得不远,想到刚满一岁的女儿,她心中蓦然一热,忍不住远远叫了一声济明。 魏济明步履一顿,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揽着连歆,而连歆郡主却是转过头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于是魏济明终是顺着郡主的目光走了过来。 谢云嫣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再次见到他,她提着菜篮子的手都握得越发紧了些,她想开口和他说,这些年她过得还好,其实并不是特别苦。 却不想魏济明刚上来就一脚踹倒了她。 他在长街雨巷扶起她时有多怜惜,闹市华道这一脚下去就有多厌弃。 破竹篮子里的菜叶撒了一地,谢云嫣慌张地将它们捡起来,这些都是好不容易找到的没有*的叶子,她今日天不亮便赶来菜市,正是为了捡这些可以入口的菜叶。 却在此时,听见魏济明开口道: “贱人,给那样的野男人生了孩子?” 谢云嫣的手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他,没有再捡菜叶。 缓慢地站起身以后,谢云嫣对着他点了下头,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她的身形依然纤细而高挑,走路的姿态仍旧绰约而曼妙,脚步还是如同自小养成的那样,足迹笔直,每两步的间隔,都如丈量过般等距。 ☆、第28章 静女其姝(五) 玄元镜的最后一幕,发生在这一年的仲春。 出身赵荣国百年清流贵家嫡系,美名一度撼动平宁郡的谢云嫣姑娘,此刻正站在上京城的街角卖摊饼。 她本想卖字画,但笔墨纸砚一个比一个贵,她没有钱。 更主要的是,定齐上京的百姓,对字画都不怎么感兴趣。 这将近四年的日子,实在太过苦寒而清贫。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