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当即将她横抱在怀,从桌子到床榻,不过几丈的距离,她腹部阵痛,难受到什么也听不清。 稳婆来得很快,大夫也在门外候着,房间里满是嘈杂的人语,弥漫着苦涩药汁的味道。 男人不允许进产房,这是豪门贵族家里一般都有的规矩。 阮悠悠寻不到薛淮山,她心里其实很害怕,费力而大口地喘气,紧攥着绸缎的床单,似要痛苦到极致,她一定把手指都握得发白了,耳边不断传来稳婆鼓励的话:“夫人……夫人!夫人坚持住,孩子还没有冒头……” 如我所想的那般,她难产了。 这个孩子生了整整四天三夜,在阮悠悠全然脱力时,她终于听见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稳婆告诉她,时下正值初阳破晓,她的儿子出生在夏天的早晨,平安且健康,眉眼像极了他的父亲。 她本已虚脱累极,连呼吸都是奢侈,听见那样的话,高兴到流下了眼泪。 阮悠悠很想亲眼看一看儿子的样子,可是用眼睛看向来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她颤抖着手,去摸那刚出生不久的婴儿的脸蛋,还有些皱皱巴巴的小脸蛋。 那孩子早已停止了哭泣,砸吧砸吧嘴,安静地睡着了。 薛淮山陪了她一夜,他的话里有初为人父的激动,可更多的却是对阮悠悠的心疼。 阮悠悠没有劲同他说话,她伸手摸他的脸,被他捉住了手腕,她的指尖滑下的时候,触到了刺手的胡茬子。 出了月子的阮悠悠才知道,难产的那三天里,薛淮山一直守在门口。她疼到惊叫的那一刻,薛淮山抬步便要冲进产房,却被薛父派人架了出来。 “他的的鼻子长得像你,眼睛还是像我多一点。”薛淮山抱着那婴儿,坐在床边同她道:“不愧是悠悠和我的儿子,生得这般俊俏。” 他这话说得骄傲,将阮悠悠逗得笑了出来。 “宝宝才多大一点……”她轻声道,过了一会,又小心地问:“他真的……真的能看见吗?” 薛淮山握着她的手,郑重地回答:“他的眼睛会转,拿东西晃给他看,他也会抿嘴笑。” 阮悠悠唇角上翘,她静静地听着,心里一片宁静和满足,柔和的像是开在太阳下的金盏花,良久后,方才回了一句:“真好。” 真好。 要是这样的日子能一直继续该有多好。 第三年的年末,天已入冬,阮秸重病的消息传到了北郡薛家。那时阮悠悠的儿子早已会说话,穿着做工精致的锦缎小褂,在铺了软毛毯的地面来回跑。 阮悠悠闻讯有些站不稳,她的怀里抱着紫砂手炉,手指却僵冷如冰。 那日中午,阮悠悠的婆婆来到了她的房里,不仅送了一些极其珍贵的药材和补品,语气也十分和蔼:“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若是担心父亲的身体,可以回家看看他。不过这路途算不上近,少说也得花个两三天,便让淮山陪着你吧。” 次日,薛淮山带着她和几位家仆,乘马车踏上了路。 彼时岁末正寒,阮悠悠难产后落下了病根,始终没有复原,她披着厚实的棉衣,仍然觉得很冷,一路上常常胃犯恶心。 但想到父亲,这些苦又算不了什么。 阮悠悠回家那日,恰好逢上一场小雪,风也带着冷意,刮在脸上有些生涩的痛。 她在自己家里生活了十几年,因而不用细想也能辨识出方向,但出了家门,能放心依靠的便只有盲竹杖。 薛淮山牵着她的手,立定在竹木柴门前,似是酝酿了很久,才缓缓道了一声:“南越有个名叫张珣的诗人……”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