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是大夫人送给你的成亲之礼。” 关河县令府内一处偏僻安静的院落里,一个打扮俏丽的丫环把一支青玉簪子放到桌上。 “有劳丹枝姐姐,请代我谢过大夫人。”穿着新娘嫁衣的女子双手拿起簪子,拢在袖里,一副珍重的样子。 “好,那我先走了,喜婆你过来,给小姐蒙上盖头,吉时已到,该出府了。”丫环说完,快步离开了小院。 柳绡垂着头,两手交叠在身前,不言不语。 忽地,一块红布落在她头上,挡住了视线,“小姐哎,起身了!”喜婆掐着嗓子喊了一声。 柳绡顺从地站起身,由喜婆带着,往府门外走去。 偌大的县令府里,除了这僻静小院里挂了几匹红绸,其他地方跟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喜庆装饰,仿佛这场喜事跟旁人无关。 一路上,除了念叨吉利话的喜婆,没有任何人经过,以往忙忙碌碌的丫环小厮们,连影子都不见一个。 柳绡随喜婆踏过朱漆大门,就听一旁传来声音。 “绡儿,你……”县令柳至图大概刚从衙门回来,官服还没来及换,见女儿一身嫁衣,似是有些不敢置信,良久才说了句,“你自己好好保重。” “是,父亲。”柳绡缓缓福身。 “后天的回门,”柳至图顿了顿,“你也不用回来了。” 红袖下的双手紧紧一绞,柳绡闭了闭眼,“是,父亲。” 柳至图再没说话,甩袖进了府里,一旁的管家道了句:“小姐,上轿吧。” 盖头轻轻晃了晃,喜婆扶着柳绡起身,步下宽阔的台阶,一直走到路口,才看到等在那里的迎亲队伍。 柳绡蒙着盖头,什么也瞧不见,只能听到寥寥几声奏乐,还有夹杂在其中的,重重的咳嗽声。 喜庆话不离口的喜婆也惊了惊,似乎是没见过一副病重样子还来迎亲的新郎官,只得挑着几句合适的词说,“小姐哎,这官人哪,人高马大,相貌堂堂……” “咳咳……多谢喜婆。”那马上的人见两人过来,便应了句,许是因为生病,嗓音有些沙哑,但上扬的语调盈满了笑意。 喜婆又啰嗦了一堆,这才扶着柳绡进了轿子,临走前,喜婆笑着说了句,“愿小姐和相公共结连理,早生麟儿,白头偕老!” 迎亲的队伍动了,柳绡坐在轿子里,闭着眼,眼角有些湿润。 陪伴她十七年的宝姨,在八天前走了,她忍着悲痛,找到大夫人跟前的钱婆,说希望让宝姨入土为安,钱婆当时的模样像是见了鬼,不耐烦地应下了。 也不知道钱婆跟大夫人说了什么,第二天钱婆就来小院告诉她,说给她找了一门亲事。她不同意,说想为宝姨守孝,钱婆气得打了她一巴掌,嚷嚷着夫家已经定好,没有她反对的份儿。她哭成泪人儿,惊动了管家,一家之长柳至图才知道了这事。 他们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同意让她为宝姨守孝至头七,头七结束第二天,就出嫁离开柳府。 柳绡拿起帕子沾了沾眼角,宝姨早几年前就为她的婚事担忧,可是柳府大夫人压根不关心她们两个,看那意思,供你们吃喝就不错了,还想着给张罗婚事呢? 她想着,自己好歹是柳至图的亲生女儿,不让出嫁,养成老姑娘也行,左右能给她提供容身之处,就算有再多的白眼和排挤,她也能想办法在府里生存下去。 哪成想这就把她往外赶了? 柳绡盯着眼前随轿身晃动的红布,给宝姨张罗丧事这几天,她隐约听到丫环小厮们谈论她的亲事,说她未来的相公,是码头上的苦力工,说是钱婆亲自去挑的,特地挑了个病秧子。 轿子停了下来,外面立即响起了鞭炮声,喜婆吆喝着,让新郎官来踢轿门。柳绡只觉得轿子轻轻动了下,就被人迎了出来。 那人的手掌宽大又粗糙,扶着她肩侧,领着她往前走。两人迈过门口的火盆,在院子里拜了三拜,柳绡就被喜婆送进了卧房。 她也不是没见识过正经婚礼是什么样子,两年前,大夫人十六岁的女儿柳心瑶出嫁时,整个府里张灯结彩,路边摆满了五色花草,那嫁妆和送亲的队伍洋洋洒洒占了半个街道,所有宾客都喜气洋洋,笑逐颜开…… 而如今,她已经满了二十,所嫁的夫家,是被随意选中的病秧子。 “小绡儿当然配得上更好的。”柳心瑶出嫁那天,宝姨笑着对她说。 柳绡坐在静悄悄的房间里,再也忍不住眼泪。 固然,她不是大夫人亲生的女儿,但她到底是她爹的女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