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发痒吧?” 被江玉绳这么一说,文鸢更失神了。她不想回答,跑到月下,呆呆地行走,到林前幽明处,先看到一只豹舄,紧接着是息再的全身。 “我竟想杀人,想得浑身发痒,大人,我……”文鸢不敢请教,只能盯着他的鞋尖。 原来某人告诉息再,一支箭藏在北部林中。息再披着毳衣找了许多个晚上。今夜,文鸢和江玉绳的争执声太大,他走了一路,听了一路,没想文鸢会向自己请教。 “杀人?”息再上前一步,“你以为自己说的是真心话吗。” 他拽着文鸢的胳膊,拽裂了她的伤,直将她拖拽到枯枣树下。栾大躺在那里,奄奄一息,手里攥着箭。 “这箭可以射鹰,也可以断指,当然能杀人。你就夺箭杀了他吧。”见文鸢不动,息再干脆将她按到栾大面前。 文鸢腹痛,做着挣扎:“息大人,息大人!”息再不让,用手卡住她上臂。 两具身体的力气互相传递,渐渐狎昵了。息再这才松手,脱了毳衣丢给她:“痒是因为冻疮。” 文鸢张着嘴:“啊……” 她大舒一口气,现在才敢回晚馆。 走前,栾大喊她:“公主,我捡了这支箭,是想去杀灵飞令的,误被象踩,已经活不久了,你要是能出宫,帮我跟二子合一座坟。” 杀人,合坟,不同的人总在文鸢身上寄托不同的事。文鸢轻挠上臂,说了一句不要,栾大竟抓着箭头向她脚上扎。 羽林赶上戳死栾大。文鸢还是受伤了。 她第一趟从晚馆跑出,被玻璃划得血沥漓,第二趟从晚馆跑出,又添新伤,就这样披着毳衣,一瘸一拐地走回去,看月在瓦顶上,忽然委屈了。 晏待时醒在晚馆。文鸢灰溜溜地回来,躲在角落,他见怪不怪——或许在他眼里,文鸢正当年纪,与人相处时,触及什么事情,呜呜地哭,奔来跑去,还像个小孩。 他翻身,不打算过问。 冰凉的手来牵他的小指。 晏待时诧异,立刻抽手,将文鸢带摔一跤。毳衣敞开,大股的血腥味。 两人面对面。 夜黑,晏待时屈身,看清她的伤处:“怎么?” 文鸢忽然失声痛哭。泪水湿了毳衣,后来连晏待时的腰带也打湿。 她抹着脸,又去牵晏待时的手。 晏待时让她牵,收到一支箭。 “恩人,拿着这个,”文鸢解释,“防身用。”她哭够了,抽抽噎噎的,还是鼓起勇气向晏待时讲真话:她是能下毒手的人。 “你救我,还让我跟在你身边,是恩人,但今夜我去找江玉绳了,商量的是想要杀你的事,我真不懂我自己,也不知哪一天会下手。如果我真的恩将仇报了,请恩人用这支箭来了结我——” 文鸢还没说完,就受到晏待时的嘲笑:“哼。” 他闷闷地笑着,一声一声没什么情绪,笑完了坐下。高大的身体环住文鸢。 文鸢的脸红到颈。 “恩人,你不要不放在心上,”她急,“我早已做过这种事情,宫城以南的人中,有一位可称朋友的男子,我将他,嘶……” 晏待时揭去文鸢腹部的衣服,疼得她咬舌,暂时说不了话。 他给她按压止血,将毳衣上的装饰拔光,撕成几条包扎,又处理了脚背的伤。 文鸢被他来回摆弄,人偶一般。接触时碰到手,晏待时便停下动作,目光定在她身上。文鸢一下想起刚才牵着人家手嚎啕大哭的模样,从颈项红进了头发。 “知道沙丘吗?”后半夜,晏待时忽然发问。 “好像听过。”文鸢呓语。 晏待时便简短地介绍,带上几句生平,讲得最清楚的是后梁帝的承诺:“若我活到最后,你父亲一定会送我回沙丘——你不用费心杀我,我终生都是那里的囚徒,不会妨碍你。” “对不起。” 文鸢睡了一觉,身下的石像生泪痕。 她早早惊醒的原因是想起了息再,息再知道箭,万一查到晚馆,则是自己害了晏待时。 “恩人,恩人,箭呢?”她小跑到卧虎像边,微风似的,吹得晏待时不耐烦。中夜过后他就起来守着文鸢,防止她发热,启明才歇,当下还在困倦中。 “中午喂。”他把文鸢当成猫赶,偶然碰到她的脸,忽地将她抱进怀中。 两人一起,比一人一猫要暖和得多。 文鸢第一次被人抱着睡觉,屏息了,后来几乎要晕过去。她朦朦胧胧的,顶着晏待时的须发,近看他的庭面,有依靠的感觉。 一个好人,真正高尚的人,施以援手,不求回报,相熟以后,还会现出这种松懈的样子。 文鸢偷偷靠在他胸口。 等胸口的人睡着,晏待时才睁眼,他是真的累了,但眼里还是比一切人物都要清醒。箭已经两断,被他扔进池水,不会成为把柄。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