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忘了他,”修锜点着名簿,“千年来长沙郡捉鬼,还是占验?几时过所,怎么我没有印象。” 属下争论不休。一位郡丞记起,国师似乎与省中礼物同时:“大人那几日专心省中事,想来没有精力兼顾别的。” 长久的安静。 大家重想起都尉之死,都沉重,以为修锜不愿再为国师行踪费心,却不知修锜夜里失眠,专为了那条被抹去的国师痕迹。 “千年,可能吗,他是公冶氏族的人。”修锜越过浅睡的儿子,走到园中,看大星拖尾,浩浩荡荡地横穿黑夜,现出蚩尤之旗的壮丽。 十数年前,国朝战争的蓄势期,修锜第一次见公冶千年。 还是孩童的千年拆开双辫,因为新丧父而服斩衰,由老国师领着,为一群大男讲述妖星,用的例子就是正在夜行的蚩尤之旗:“按纬书,蚩尤彗现身,则天运兵,四方乱。” 修锜那时还是右辅都尉,跟随兄长看天,其实在聆听人群中的议论:“且看国师,看看名为千年的童子,那便是人主也无法把握的公冶一支,不参政,不强权,不欲望,端居天数台,真正的出世人。” 出世人……修锜静静地回忆,看蚩尤之旗跑完。 卧中传来啼哭。 他去哄儿子,又叫来亲信,将国师与己处的事写成一书,联钤“长沙守”“愿君自发,封完言信”两印,吩咐送到他的兄长、当朝太尉修釜手中。 “大人,长沙郡究竟出了什么事,害了都尉,还要牵连省中?”亲信担忧。 “家书而已。” 大人说,下人喏。亲信姑且宽心,将书带到,还在省中过了春社。 修釜正在角抵,对手是熊。 修釜立身过九尺,熊立身也过九尺。为这一人一兽的搏斗,守苑人连夜将虎圈护栏加高,却没能讨好后梁帝,反而让他发怒。 “看不到!”皇帝砸了碗。 樱桃一路滚,到公冶千年脚边停。 注意到台上众人都在看自己,公冶千年便捡起吃了。 后梁帝消气,示意他身边坐:“最近常见你。” “太平时,天数台群星黯淡。我祖父都在打盹,我也出来走一走,”千年捋起袖子吃喝,“不过这次是受太尉邀请。” 冯天水在底下剥果子,听了千年的话,想起不久前为人瞩目的蚩尤旗过境:“群星黯淡?国师在说胡话。” 后梁帝却不纠正,指点人兽,不快已经消退:“该罚!他爱出风头,竟然打搅国师!” 熊啸撼苑。 猛兽发力,人就乏力。修釜过九尺的身长渐渐矮下去,袴前后滴汗。 台上忽然有人说:“要输。”修釜瞪大眼睛,生出一股劲头。 他以头捣腹,冲倒了熊,立在兽场中央,毛发结晶,嘴角流血,成为第二头野兽,只盯着公冶千年。 公冶千年忘记吐核,咽下樱桃:“以为要输,没想到竟然赢了。” 台上台下又是一场人兽的较量,这次冯天水看得更真切:太尉大人打穿一面护栏,去擦血汗、喝热酒、穿上衣,目光没有离开公冶千年。 冯天水心惊肉跳,没给后梁帝剥果。 散会。修釜主动要求与国师同行。 他也五十岁了,年年与熊搏斗,最开始游刃有余,到如今气喘生汗,不能快走,让人感叹时光飞逝。 后梁帝很受感动,忘记惩罚的事,连说:“既然受你邀请,就得让你送回。”同时吩咐肩舆的宫人:“跟着太尉与国师,我想看他们友爱。” 一群人在黄昏里走。两道身影遮蔽了靠后的长队伍。 与修釜相比,公冶千年太秀气,勉强负起他的臂膀,人压成躬身状。 “哪里是太尉送我,应是我送大人,唉,真沉哪,”公冶千年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