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童子的肾脏,可以驱邪治病,我只收两浡人一铜子,算是贱卖了,你们动手吧,之后去处方处卖出高价,我也不会追回来要钱了,我已经血本无归,我要回家务农。” 贩子拿到铜子离开,浡人们被关在栅栏里,低声哭泣。小猪赶来,将人错认成同伴,与他们依偎。 屠户在栏外点数,彼此商量:“呀,差人数,这怎么分?等老四回来再看?”一个浡人像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忽然大哭嚎,将屠户吓得冷战。这时灵巧的影子正好从肉铺外窜进来,拿起大块膘肥逃走。 屠户认出那人是息再,切齿,提了棒槌去追:“野种!” 距离左冯翊治所最近的县城,又混乱,又繁华:满载奇货的车马去了复来;大人物戴帽出街;细民和流亡多如毫毛,息再就是其中之一。他在县中出名,不仅是因为偷窃,还因他不偷财物,只偷食物,令人生厌,但又生不出什么深仇。 “你可看到栏中的小子?这次被我们抓到,我将你也关进去!”屠户威吓。 “栏中是浡人吧?他们来左冯翊近一年,还学不会说话,这样没本事,活该受宰割。”息再轻快地跑,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他的话顺风吹回肉铺,让浡人听了,抱着猪发抖。 夜里,浡人一个架一个,准备越栏,被起夜的屠户逮到:“跑!” 他们打断浡人的腿,起锅烧水,拿出砧板:“本想等老四回来细分,谁想你们这样不老实。” 屠夫磨刀,惊到畜牲,栏圈里另有一种疯狂。浡人夹在两种动静之间,已经忘记自己是否为人。息再低声呼喊许久,他们都没反应,躺在地上,咬腮引颈,几乎成为死肉。 “啊!”浡人的断腿被息再踩,痛得大叫。 精神垂死的浡人,睁着泪眼,这才看清救世主一样的男孩:白皙又灵巧,在夜里潜行,像一条游龙。 “无束无缚,却不逃跑,非要伏在地上流泪。我真不想救你们。”他说着残酷的话,同时扶起近处的浡人,“你伤得最轻,和我一道做诱饵去。” 浡人逃跑了。屠户出动捉人,左右邻舍帮忙打灯。在灯火的尽头,息再和一名浡人拖延着,故意留下痕迹,将捉捕者引到相反的方向,其余浡人顺直道向北,逃往野外。 “跑不动了?”息再几次停下,没等到浡人振作,反而等到暴怒的屠夫。 他转去浡人身后,推着人跑:“不想死吧。”浡人拼命点头——来左冯翊近一年,这是他第一次正式与人沟通。 但孩童实在跑不过大男。 屠夫跟上,挥刀砍人。息再躲过,浡人没躲过,后颈划出一道小口,吓得他惨叫。屠夫因而得意了。息再抓住机会,将浡人推下城渠,同时自己被绊了脚踝,摔在地上。 眼看浡人滚进深沟,屠夫想起付出的铜子,失去理智:“野种!”暴戾的声音铺天盖地。息再抱住脑袋,嗤鼻。 他受着打,躲开劈砍,心里还在计算:如果浡人存活,从渠中爬出,并最终逃回故乡,那么自己不过是在千百年后,成为某支别种歌颂的英雄;如果浡人不能存活,就那样摔死、淹死,而自己又被屠夫虐杀,那么平明一到,世上只会多两具卑贱人的凉尸。 “真是。” 息再双肩流血,静静地呼气,眼睛红了。 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不屈的性格呢?平常在街上走,在东市偷窃,息再总能看到手持粗粮的人,据檐下一角,大谈天地,或是无家的少年追求无家的少女,再不然是极秀的笙磬生,褪一半衣服,自甘堕落……他们都笑得很好,即便转头就被人斥逐,也没见出不适来。而息再仅仅看他们一眼,就觉得呼吸不畅。偶然一次,他向他们表现出鄙夷,却被嘲笑:“这个孤儿贼,以为自己乘大车、住重屋,还嚣张?其实算什么东西。” 李丕有色欲的脸,紧接着浮现:“以你的出身,怕是一辈子能去到的最好的地方就是这里。” 暮雪来了。 息再捂住脑袋,受屠夫打。 他的心思越来越少,到最后忘记所有前事,只剩一个愿望:谁能给他一下,将他彻底杀死,他好转世为石头,想东还是想西,都由人踢着去。 马蹄声就在此刻响起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