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来地出其不意,齐府原本按着秀女的标准,给齐瞻月做的打点竟全都用不上了。 宫女比秀女选的条件要松泛些,也更早些,旨意来了三天后,就让齐瞻月进宫了。 既然是进宫伺候主子,那便带不得贴身丫鬟,连嫁妆也无,只能带些体己钱应急。 现如今,齐昌明也只能顺着女儿那句“御侍比妾妃好”的话去想,只要平安度日,待年纪够了放出宫,因在宫里浸淫过,学过规矩,在外也是好说亲的,父女总还有团聚之时。 寅时天不亮,空气里尽是春潮的气息,齐瞻月郑重拜别满面愁容的父亲,便被带入了宫。 从西门的角门进了皇城,回头看着巍巍遮天的城墙,齐瞻月明白,她要开启和前十六年完全不同的生活了。 她原本还很紧张,所幸领她入宫的太监于喜,倒是个实诚人,人也客气,在宫道上一路提点了她不少细节。 安排她入了西二所的庑房,给她的屋子靠东,日头好,还提前打扫过。 家中管家教过人情往来,入住后,她立刻从包袱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于喜,多谢他带路。 于喜未接,笑眯眯回到:“齐姑娘太客气了,以后都是御前的人,不用这般。” 他嘴碎,又补到。 “而且让皇上知道奴才收了这银子,那是要挨罚的。” 听了这话,齐瞻月才缩回了手,心里却暗想到——这也要受罚,想必皇帝是严苛的。 说来,她曾经也是见过这位主子的。 正是姑姑带她入宫拜见当年皇后那次。 那时不过才六七岁,许多事也不记得了,是因为现如今的皇帝是太后养子,寄养于中宫膝下,才得以见过。 其余的回忆模糊得很,只隐约记得,那是一张老气横秋的脸。 硬要再给记忆里的七皇子补个印象,齐瞻月搜刮肚腹,只能想到严肃这个极其没有趣味的用词。 齐瞻月便就这么在宫里安顿下了,庑房围成的院落里,还同住有其他宫女,有几个都是新选的,同在皇帝的书房与养元殿服侍。 像她们这样的新人,是还不能立即去皇上跟前伺候的,得一层层学着规矩。 来教导的是御前的正三品掌事,林嬷嬷。 林嬷嬷虽做事做人一丝不苟,但好在有些慈祥,训导的日子苦,也能挨过。 入宫已有七日了,生活规律又简单。 这七日,几名新人,都在养元殿的后院里,学站规矩。 字面意思,就是站。 需得她们学会,站得合礼制,更要站得住,站得久也不动身形。 齐瞻月年少身子骨差,几乎是养在深闺不出门,性子倒能稳得住,听着嬷嬷讲那琐碎的活计,也不无聊。 就是一天五六个时辰站下来,那纤细瘦弱的脚踝都水肿了,捏揉也不能缓解,很是难捱,却也不敢抱怨。 今天本寻常,不过还是没完没了的站,齐瞻月已比前几日好多了,站到下午听训,也觉得还能撑住。 林嬷嬷正讲着,却听前院有动静,来来回回有人走动,却听不见人说话。 接着就有另一位御前侍监于庆,来后院低声与嬷嬷说到。 “皇上让养元殿的奴才都去前院观刑。” 齐瞻月几人都听见了,登时几名小宫女就有些面色惨白,那血淋淋的画面,杀鸡儆猴立规矩,如何不怕。 齐瞻月却是在想,皇上今日不是在上书房和大臣议事吗?怎这会功夫回了养元殿,又要罚人。 嬷嬷听完,没什么表情,对让新人观刑已是司空见惯,抬手招呼着。 “几位姑娘看看也是好的,以后在御前更得妥帖伺候。” 众人答下,拖延不得,已弓着背排队去了前院。 那前院宽阔,多放长青绿植盆景,又植了老大一棵梧桐树,原本该有些春意盎然,可除去侍卫,行刑观刑的宫人,还有那院正中三张漆红的春凳上压着的两名太监和一名宫女,反而显得拥挤又压抑。 没人多言,唱刑已起。 噼里啪啦地声音骤然在院落中响起,那红棍打下去,齐瞻月能清楚听到,皮肉叫唤的动静,却听不见人呼痛,细看这挨打的人都是用布堵了嘴的,因被按着,连挣扎也没有。 那苔棍打在人身上,声音沉闷地很,像是打在厚实的棉被上,只是逐渐从衣物下渗出的血迹,才瞧得出是活生生的人。 没有求饶,没有叫喊,院中只有皮肉受罚之声。 齐瞻月不敢低头,背上却已起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