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眨了一下眼睛,汽车驶入平缓的道路。这条路那样漫长,又如此和平,所有人以一种温和的码速驱动着车子,保持着适宜的距离。谢雨浓想,他已经在这条路上开了很久了,太久了,久到他觉得不必要再回头去找另一条新的路。 谁又何尝不知道失去所爱的人生如同温水煮青蛙,可是人毕竟不是青蛙,人在温水里泡久了,会眷恋温水,害怕连温水也失去。 当荔莉的目光转向他时,他的目光也颤抖了一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自己也差距不到的冰冷,他说:“不爱了,早就不爱了。” 荔莉垂下眼眸,回过头靠着车窗看窗外灰扑扑的景致不停变换着,良久,她才懒懒道:“你要去见就去见吧,我在车里等你,飞了十二个钟头,我太累了。” 谢雨浓分神看她一眼,问:“很晕吗?要不要吃药。” “舟车劳顿而已,何必吃药……药也不是什么病都能医好。” 谢雨浓抿住唇,没有再说话。 从浦东国际机场到日航饭店要开近一个钟头,后面的三四十分钟里,荔莉总是睡睡醒醒,她似乎不大习惯亮光,可是车上并没有眼罩,所以只能把遮阳板翻下来凑活一下。进入市区之后,小小堵了一段车,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把她叫醒,她淡淡的眉毛皱起来,心烦意乱地用纱巾把自己的脑袋捂起来。谢雨浓看了发笑,从驾驶座侧边摸出一瓶水递给她。结果被她推回来,骂了句,娘的,没心思喝。 谢雨浓笑道:“太久没回来了,你得熟悉熟悉。” 荔莉瞪他一眼,讲:“我明天就买票回去。” 谢雨浓悻悻点头,闭上嘴不说话了,车子进入车流稀疏的道路。 上海是冷漠的,可是在最冷漠的钢筋水泥中也藏着的静安面包房,潘甬兴糕点铺,长发餐饮店,老盛兴汤包,还有不管什么时候去都会让人很放松的全家,当荔莉看到那些熟悉的店铺一间一间地在自己眼前划过,她又觉得异常的安心。 城市是矛盾的城市。 人也当然是矛盾的人类。 车子在日航门口停下,她回头,看见谢雨浓对着方向盘,微微有些出神。那一刻,她知道,她问出的那个答案不需要他嘴上的回答。他的身体,每一个下意识的反应,都为那个人相关的一丝一毫所牵动。 她毫不怀疑,谢雨浓会再次爱上他,奔向他。 或者说他一直爱他,一直在准备要奔向他。 当初,他们两把椅子,在画室中遥遥地对望,她就知道,他们是一条共生的川流不息的河流,水怎么会被切断,它永远义无反顾奔向命运。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