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肿起的面颊,嘴角挂着殷红的干涸血丝朝父皇重重磕头,诉说自己婚后的痛苦与无奈,求父皇让自己与驸马和离。 父皇松开了她的手,停了笔,皱眉怒斥她不安分,竟然想要与她的夫婿和离,失了皇室女子的风范与体面,又温声劝导,又言她的夫婿家在朝中是何等重要,要她体谅父皇的难处,不可和离,否则是为不孝。 十公主想起那时九姐的眼神,其实她那时也看不真切,九公主遥遥看她与父皇的眼神十分冷淡,身板却笔直得像一棵翠竹。 九公主也没有再求什么,只慢慢地起身,带着一脸的伤痕转身要走,却忽地朝殿里摆着的青铜双耳立瓶撞去,宛若飞鸟投林。 十公主被惊得呆住了,笔从手中坠下,砸在了那一个“鸥”字上。 这个从小到大被皇帝忽视的女儿,就在这一日大胆地在生身父亲面前了结了自己,以一种无可挽回的姿态。 像是真的变成了辽阔江面间,展翅遨游在雾霭沉沉的天与地之间那一只白色鸥鸟。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被拉回的王太嫔的殿里,她只记得九姐红肿得看不出清秀面容的嘴角,却真正有一丝清晰的笑意。 或许被自己不幸的决绝的女儿给惊到了,老皇帝虽没有重责九公主的驸马与其父亲,但直到死也没有将其家族的任何一人升到叁品以上的官职。当时正因女儿而受宠的王嫔得知此事,也担忧起自己的女儿的前程,借着九公主的死给十公主闹了几日,求着老皇帝给十公主找个会武的师父。 公主习武,闻所未闻,但是老皇帝在老年丧女和宠妃的痴缠下还是答应了这件事。 姜将军就这样出现在了十二岁的十公主面前,那时十公主还不知这个年轻的校尉是她的武师傅,还沉浸在九公主不幸的婚姻与自尽的决裂姿态里不可自拔,深深思考着。 他们的第一句话是姜将军起的头,姜将军看着呆坐在小马扎上的十公主,笑道:“公主陛下,在想什么?” 十公主看着眼前高壮周正的年轻男人,他背对着太阳,身影将她牢牢笼罩,脸上的笑意与身边或谄媚讨好、或放纵宠溺的笑容都不同,那是一种温和的、礼貌得体的笑容。 她问:“男人为什么要打女人?” 姜将军愣了一下,竟认真地思考起眼前幼童的问话,半晌才答道:“因为男人们只把女人当做自己的所属物,而不是尊重女人。” 十公主又问:“就连贵为公主也会被这样对待吗?” 姜将军蹲下身子,平视着十公主的双眼:“因为女人大多被束缚了手脚,日渐孱弱,无力保护自己,好与不好皆寄托于他人身上。其实不仅是女人,男人若没有力量,只将自身荣辱系于他人的给予,也会朝夕难测。” 十公主嫣然一笑道:“我见你带着剑,你应该是我的武师傅了。我要你教我剑法,我也要有力量。” 被楼下忽然爆发的欢呼声给打断了回忆,十公主连忙起身往楼下望去,只见两排步兵扛着长枪目不斜视地前进着,后头跟着的是十数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将领与士兵,年轻的媳妇们看到他们,纷纷掏出了袖子里的香帕朝他们用力掷抛去,并高声呼喊着,一派热烈的景象。 十公主一眼就看到了骑着马被簇拥在中间,披着锃亮铠甲,头戴红缨高冠顶的姜将军。北疆作战的这些年赋予了他与宫中完全不同的历练风霜,脸上晒黑了不少,目光却如一把利剑直直地射向前方,周正的五官仿佛也不再那么死板了,反而带着一股肃杀与锐利。 十公主的眼睛跟着他行进,她张口欲呼却呼喊不出口,胸口那颗心脏却砰砰直跳,剧烈得仿若冰川崩塌,倾泻而下。姜将军也没有注意到站在茶楼上的她,骑着马头也不回地在百姓的簇拥下朝皇宫的方向行进。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