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是空的,夜宴图已经递给了帝姬。她只记得近在咫尺的帝姬嘴唇翕合,可说出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很快殿前司禁军就会按照这幅画去抓人,她出卖了她的父亲。 父亲一直都格外疼爱她。 她痴迷丹青,为外人所不解,女子要这些才情做什么?可只有父亲支持她,也不逼她嫁人,只叫她一切随心。其实最初父亲的态度并非如此。 父亲少时也爱丹青,只是画作大多平庸,唯独将用于点缀的蝴蝶画得极好,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画上飞出来一般。她的天赋远在父亲之上,但所绘蝴蝶竟与父亲画得如出一辙。父亲大约是在这微末之处看到了血脉延续的奇妙力量,她就是他在这世上的延续与体现,他的态度忽然转变,开始格外支持她的爱好。 谢照秋也一直都很骄傲,自己能有一点像父亲的地方。 她如今所秉承的信念,家与国,忠与孝,都是父亲教她的。 父亲在她心里是如天一般的存在。 可她放弃了孝,因为天平另一头是更重的砝码。 就这么追寻着那只寻常的蝴蝶一直走,娇嫩的鞋底都快要磨破了。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从有记忆以来似乎就没走过这么多路。可她浑然不觉疼痛,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只随风翩跹的蝴蝶。 忽然,有人将她一把拽进了木门里。 “秋姐儿,你都做了什么?!” 谢铸脸上盈满了愤怒,他藏得极其小心谨慎,从沥都府时就开始做局,在鹘沙和完颜骏都不知晓他身份的情况下,便铤而走险演一出苦肉计,才让自己的身份从此立于不败之地,他没想到,步步为营走到今日,竟被自己的女儿出卖。 谢照秋看着眼前的父亲,一身布衣的他竟显得有些陌生——他是要逃跑吗?她怔怔地跪下了,无声的泪纵横满面,她恳求地抓住父亲的衣角。 “父亲……收手吧,您又做了些什么?为什么要害朝恩哥哥和六姐姐?” “朝恩和小六都是我的小辈,我从来都没想要害他们。可他们和这个王朝一样,是自取灭亡!” “我们是大昱的子民啊——您可以什么都不做,但为什么非要背叛?” “秋姐儿,你糊涂啊!岐人已经势不可挡,倘若汉臣皆守节殉死,那汉人之道由谁来推行?我如今所做之事,弊在当下,利在千秋!” 谢照秋愣住了,原来这就是父亲的信仰吗? 是道重要,还是节重要? “你去宫里报信,我不怪你,要怪只怪我瞒你太久,让你一时难以接受,以后慢慢你就会懂的。金陵已经待不得了,你随我一起去汴京。”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