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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江廉之死(一)


  接下来是江家内事,他也不便多留。礼过后便朝门外走去。

    “院首大人,这到底是什么病?”

    江昭迁的声音响起。

    院首摇了摇头,长叹一口:

    “江大人身上的病,究不出因果,查不明所以。恕老朽无能。”

    医官们离去。

    沸腾的药液冲顶着壶盖,碰响阵阵。

    江昭迁一一提起药壶,将小炉上的烈火浇灭。

    水与火相接触的一刹那间,漫起一团冲涌的白雾,四散升腾。

    “誉清。去予家主行礼。”

    江昭迁平静的唤令着儿子。

    江誉清步步试探,走得不快。他鲜少进入家主寝阁,对这里并不熟悉。自踏入寝阁大门后,他的行动一直是小心翼翼。

    他伸出手,举在身前,依靠触摸去辨别方位。终于在触及床帷时,江誉清掀起身前衣袍,双膝落地。

    他双手抵在额前,沉身叩首。

    江昭迁来到江还晏身前:

    “还晏。你可还有话对你父亲说?”

    “父亲不希望我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江还晏离得很远,他镇静得犹如一切皆为身外事。他掀起前襟跪身在地,重重的叩下了三次首。

    在他直挺起身时,邪眸淡薄,寻不出一分悲念。

    他无言出口,只是静静的跪着。

    窗隙投落下斑驳月光。

    江廉凸睁的眼,死死的盯着窗隙间的月。被褥一侧,他伸出了皮包着骨的手,颤颤巍巍的高举起来,指向窗外。

    江昭迁顺着江廉所指,似是意会到了什么。

    “你们下去吧,我与家主,还有话说。”

    门闭声响起之时,空旷的寝阁里只剩下两个人。

    江昭迁一步步走到窗台前,将狭小的窗隙推开。

    寒风灌入了被药汽蒸得滚烫的室内,牵起了床幔的流苏。

    江昭迁避身开来,好让床榻上虚弱的男人能清清楚楚看见窗外的弯月。

    “月……”

    极致沙哑的声音伴着虚弱的喘息而起。

    那双狰狞可怖的凸鼓双眼,此时浸满了湿润。

    江昭迁依旧平静无波的负手而立,只是冰寒的眼中掺杂着道不明的情绪。

    他与江廉一同望月。

    久久,忽而启声:

    “你说,月儿是在黄泉路上等着你,还是在世间的某个角落等着我?”

    “月……月……”

    滚烫的泪滑过逐渐冰冷的皮肤,他嘴里念着一个字,反反复复。直至喉咙深处再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剩下一丝连贯的气息,只出不入。

    江昭迁走近江廉身旁,俯视着江廉的眼中终于透出了若有若无的伤怀:

    “你不在了还有我。我不在了,还有月儿的孩子们。总有人为她守着江家。她若回来,就还有家。”

    干枯的手缓缓放落。

    凝视着月色的瞳孔逐渐涣散,逐渐无光。

    含带着唯一眷恋的热泪落进了他杂糅着银丝的发间,再难寻踪迹。

    江廉死了。

    朝堂之上那只遮天巨手一时间顷刻崩塌。

    迎来的并非是重见天光——而是新的掌困。

    江廉的时代毫无预兆的画上了句号。

    江还晏的时代。

    才刚刚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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