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抬眸,扫视着百官,突然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调道:“外间宝货的价格几何,朕可以被蒙蔽,诸卿……难道无一人知道吗?平日里……你们没少用象牙和犀角,也没少用香料吧?” 此言一出,百官都惶恐起来,纷纷低垂着头,而后不约而同地拜倒道:“罪臣万死。” 可朱棣显然想听到的,并非是这所谓的万死。 而是他意识到,这百官之中,除了真傻的,就是一群装傻的家伙。 很多人都清楚这里头有猫腻,可知道的人却不说,甚至……还有人沆瀣一气,这令朱棣想起了空印案。 空印案这样明显的弊案,里头不知多少地方父母官借此贪墨钱粮,亏空国库。 可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多久呢? 从朱元璋登基一直洪武八年,也就是整整八年的时间,没有一个人揭发!从京官到地方的父母官,无论是从中得到好处的,还是没有得到好处的,个个都三缄其口。 直到朱元璋发现了这种情况,要求整肃,可满朝文武,却都在为之说情,什么来回对账辛苦,账目对不上的话,会制造许多的麻烦云云。 这些人说的振振有词,好像每一个人都是冤枉的,却不知……这账目……关系到的乃是税赋,你地方官府征收了多少民脂民膏,居然可以直接和户部勾结,胡填一气,这还了得? 这税赋岂不是你们说多少便是多少,要报多少损耗就报多少损耗? 于是,朱元璋大开杀戒。 可即便到了现在,依旧还有不少人为那些涉及到空印案的人鸣冤,认为责罚得过于苛刻。 当初……哪怕是在这八年多的时间,有人提起上奏这件事,针对这件事,请朱元璋制定出一个合适的对账方法,事实可能也不会惹到朱元璋大动肝火。 整件事,每一个人都认为许多地方官只是迫不得已,却不知,朱元璋所愤恨的,恰恰是自己登基了这么多年,当初你们没一个说对账麻烦的,个个偷偷摸摸,瞒着皇帝视财会制度为无物,等到朱元璋真正发现的时候,却又个个装委屈! 可以想象,当时的朱元璋,面对这些人,心里是憎恶到了何等的地步。 话又说回来,朱元璋这样的狠人,照样有人前仆后继地当皇帝是个傻瓜,大家默契地一起联手糊弄。 朱棣虽然也狠,可毕竟段位距离朱元璋还差得远! 不忽悠你,对得住自己的乌纱帽吗? 此时,朱棣见无人回应,整个人气得发抖,气咻咻地道:“吏部的功考,刘文君乃上上之选。户部那边,也是对他赞不绝口。文渊阁,也夸奖他是君子。朕召诸卿来此,询问诸卿对他的看法,却无一人对他诟病!” “难道诸卿都是瞎子,是聋子吗?数百万两纹银的宝货啊,他得十几万两银子,就敢用十几万两银子贱卖掉那么多的宝货。你们平日里,不是张口闭口民脂民膏吗?不是百姓疾苦吗?不是为那些下西洋的船工、匠户们殚精竭虑吗?朕来问问你们,你们倘若当真有半分恻隐之心,何至对此哑口无言?入你们的娘,你们这群狗!” 众臣叩首,又道:“臣万死之罪。” 这样的话,真听得朱棣直哆嗦,他大笑着道:“好,好,你们说的好,万死之罪,解缙……” 解缙猛地颤抖了一下,才道:“臣……臣在……” 朱棣道:“你不也说他是君子,当初……这人是否你举荐的?” 解缙忙道:“臣有眼无珠,实在该死……” 朱棣冷哼一声道:“你只会说这些吗?” 朱棣抬眸,深深地看着解缙。 解缙惶恐极了,迟迟疑疑地道:“陛下……臣……” 朱棣道:“前几日,你对朕说起下西洋的功过,说想到那些下海的军民,你便垂泪,说是……这么多的精壮,在沿途死伤,你痛心疾首,这……是你说的吗?”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