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有成终于叹了口气道:“学生来时,这里生产的多是劣纸……所以便与两位兄台商议,决定提升纸张……” 张安世突然笑了笑:“你们可知道,为何这个作坊生产的乃是劣纸?” 此言一出,这三人虽是不敢抬头,却都支起了耳朵。 说实话,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张安世继续道:“我大明不缺精良的纸张,从宣纸到开花纸、粉笺纸、瓷青纸再到罗纹纸,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这些纸张,大多久负盛名,且为人称道,自然也不愁销路。” 张安世顿了顿,站了起来,才又道:“你们要造好纸,瞧不上这些劣纸,这情有可原。可是……若是造好纸,你们竞争得过它们吗?” 张有成一愣,若说以前,张安世的话,他是一句都听不进去的,可现在,却终于愿意认真地听张安世的话了。 此时,他不解地道:“可是劣纸……” 张安世却是打断他道:“做买卖,其实没有优劣的分别,再好的纸和再差的纸,它们都是拿来卖的,你们只看到了上等纸张的光鲜,却不知道……其实这一条赛道,或者说渠道,早就被人占了去。它们名气大,质地更优,甚至因为有大量熟练的工匠,所以成本也低。你们凭什么去和他们竞争?” “可是劣等纸张不一样,这作坊从前为何能一直红火,就是因为它瞅准了大量买不起上等纸的人群,而且得益于栖霞这两年,许多的学堂拔地而起,不少读书人,家里并不殷实,因为学习的缘故,纸张的消耗很大,所以……这种劣纸反而成为了他们的需求。可你们居然贸然改弦更张,这造纸作坊,能不倒闭吗?” 听了这话,三人似乎有所顿悟。 什么是聪明人,聪明人就是悟性强,别人一点即透。 若是头脑不够聪明,也不可能过五关斩六将金榜题名。 邝埜认真起来,倒也实在地道:“既如此……看来是我们错了。” “当然是你们错了。”张安世道:“做买卖,哪里有这样简单,你们知道为何你们如此糊涂吗?” 世上再没有人比血亏更让人接受教训了。 就好像,每一波韭菜,在没亏掉本金之前,往往都会说这只是技术性调整,直到血本无归的时候,才会真正地接受教训一样。 邝埜和王文略还有张有成三人看着张安世,一改从前的态度,此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张安世道:“这是因为你们做官做得太久了,在朝中为官,固然可以增长见识,反正你们下一道命令,自有人去执行!至于执行的好坏,其实也不必你们承担后果,吃亏了,亏的也是朝廷,是百姓。” “所以你们才自视甚高,眼睛里只有所谓的圣贤书,只有庙堂。可做买卖,却不是这样。你们执掌这造纸的作坊的时候,没有静下心,去了解你们的客户?你们甚至可能不屑于去了解,你们的东西卖给的是什么人,什么样的定价,他们才可接受。除此之外,你们忽视成本,不愿静下心来去研究成本,以为只要拍了脑门,便可一蹴而就。” “其实你们以为做官,和这做买卖是两回事吗?我来问你们,这历朝历代,哪一个圣君和名臣,不是能够体察民情?不是都先了解了军民百姓需求,这才不断的调整自己的政令,再任用一些能够贯彻自己意志的人,将好的政令贯彻下去的?” “所以在我看来,干任何事,无论是为官还是从商,无非是要办两件事,一个是体察民情,另一个便是选人用人。可你看……你们在这作坊里,刚愎自用,不摔跟头才怪了!一个作坊尚且不能经营,你们辞去官职,确实是军民百姓的福气啊。” 这一番话,让这三人羞愧到了极点,甚至感到无地自容。可细细一琢磨,也确实如此,从一开始,他们三人就不将这经营放在眼里,认为自己必是手到擒来…… 邝埜叹了口气道:“哎,见笑了……这些账……我会想办法……” 张安世忍不住笑道:“打算砸锅卖铁将账还上吗?” 邝埜显然毕竟较真,咬咬牙道:“是。” 倒是王文略道:“还是学生来填账吧,邝兄家里并不殷实,他与自己的父亲相依为命……学生略有家资……” 张有成也道:“学生这边,也会想办法。” 张安世道:“你们三人算是欠我的,不过也不必急着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