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都督府,送来了钱粮账册。” 夏原吉别有深意的看了曾光一眼:“如何呢?” 曾光一言难尽的样子,良久,才道:“数目颇为惊人。” “讲一讲。” “初步的账簿,商税七十九万两上下,粮食也不少,高达四百二十万石。” 商税已经很惊人了,七十九万两,已经可以和去岁的太平府比一比。不过左都督府是许多府相加,而且新政刚刚起步,不过即便如此,这也是一个惊人的数目。 商税的征收,远远超出了户部这边的意料之外。 而粮税,则增长也十分明显,增长了足足三倍。 左都督府治下,本就是天下最富庶的区域,鱼米之乡,可不是开玩笑的,这地一分,能征收粮食的土地,一下子暴增,再加上蜀王殿下重视水利,在大大增产的前提之下,有这样的成绩,甚至已经可以和右都督府比划了。 只是夏原吉得知了这个数目,却是叹了口气,因为他发现,曾光正在观察自己的反应。 夏原吉道:“嗯,不错,今岁国库……总算要有盈余了。曾侍郎怎么看待此事。” 曾光微微一笑:“新政的成效,确实惊人。” “噢?”夏原吉知道曾光还有后话。 曾光道:“不过……听闻……蜀王殿下的新政推行甚急,倒也闹出了不少乱子。” 夏原吉道:“嗯。” “夏部堂……”曾光本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住嘴。 “曾侍郎有话但说无妨。” “没什么。”曾光摇摇头,微微一笑。 夏原吉深深的凝视了曾光一眼:“有什么需要避讳之事吗?” “夏公,外间有许多的传闻。”曾光想了想,还是道。 “嗯,关于老夫的?” “是。” 夏原吉道:“没有什么好话吧。” 曾光想了想,还是点头:“是。” “你认为他们说的是正确的吗?” “夏部堂乃是君子,只是……” “只是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夏原吉自嘲般笑着反问。 曾光没吭声。 夏原吉道:“我等乃是臣子,臣子做好自己应尽之事,至于君子还是小人,时间久了,自然也就见分晓。一时的舆论算不得什么。老夫也懒得去辩解,亦或者,说什么世人误我之类的话。” 曾光叹了口气,却突然道:“夏公当真认为,直隶的这一套……对天下有好处吗?” 夏原吉一时答不上来,他想了想:“你如何看待呢?” “这些钱粮确实是实打实的,增产、增收,世上没有比钱粮增加更明白的事了。只是……这般对天下的根基如此苦苦相逼,是要出大事的啊。” 夏原吉道:“你所谓的天下的根基,是何?” “历朝历代,维护天下根基者,不无是读书人。” 夏原吉叹息道:“你所虑的,并非没有道理。只是情势到了这个地步,如之奈何。” 曾光也不禁苦笑道:“是啊,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夏原吉道:“无论如何,左都督府……此次钱粮大增,与去岁相比,钱粮陡增数倍,可喜可贺,户部这边,还是需昭告出来,蜀王治政之功,藏不住的。” 曾光道:“我看……还是等宫中下旨旌表吧。” 夏原吉道:“这样再明显不过的事,户部也要装聋作哑。” “夏公……难道不知,自己已处在风口浪尖吗?若是再发这样的昭告,天下人如何看待夏公?” 夏原吉听到此,脸抽了抽,他内心是痛苦的。 天下人如何看待自己?数十年积攒的好名声,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可怕的是,现在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任何一点理所应当的行为,都会被人视为逢迎皇帝,勾结蜀王、张安世。 “可老夫乃是户部尚书。”夏原吉突然勃然大怒,他站起来:“老夫在其位,总要谋其政,若是这样的事都不敢,尚需考虑别人如何看待此事,枉顾左都督府钱粮大增的事实,那么……老夫岂不是尸位素餐,成了真正的小人吗?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就这样办。” 曾光没想到夏原吉会大发雷霆。 曾几何时,这夏原吉还是许多人心目中的偶像,君子之名,如雷贯耳。 对曾光而言,眼前这位上官,某种程度,也是他效仿的对象。 可如今,在曾光眼里,夏原吉身上的光环逐渐消失殆尽了,这种感受,让曾光心中,五味杂陈,不禁为之扼腕,心中大为可惜。 他沉吟片刻:“是,下官这便去办。” 曾光应下,随即出了值房。 只是他转头,便去了户科给事中的值房。 这给事中虽在户部办公,可实际上,却并不隶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