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他们的人心。” “这就好像公羊学一样,公羊学乃是圣人的学问吗?不也脱胎于孔圣人吗?可公羊学要大复仇,要大一统,到了宋朝的时候,那些读书人,只想安心的在一隅之地苟安,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到了元朝的时候,这所谓九世之仇,犹可报也的思想,更是不合时宜,因为他们要做蒙古人的顺民,要与蒙古人合作,蒙古人屠戮天下,不知杀了多少人的父母妻儿,他们敢提复仇二字吗?” “所谓的理学,不过是想苟安而已,在国仇面前,他们选择苟安,因而才讲究自省,时刻的反省自己,要做谦谦君子。在家恨面前,他们也选择苟安,只有与之合作,获得他们的超然的地位,他们在宋时,可以纳岁币,去苟安一时。到了蒙古人来时,他们亦可以选择与蒙古人合作,一起去压榨百姓。” “而今到了我大明,又何尝不是如此?所谓存天理、灭人欲,何其可笑,他们自己永远都欲求不满,有了百亩土地,就想着再兼并一千亩,做了进士,便想着成为翰林,甚至希图入阁拜相,却要百姓们顺从,若是不顺从,百姓们也有欲望,便斥他们为刁民,因而,提倡教化,却是要割掉所谓刁民们的欲望。” “汉唐之儒,从未对女子有过太多的禁锢,究其原因,在于那时士人追求的乃是建功立业,他们需赶赴万里之外的大漠,去西域,去岭南,家中必须交给女主人们来打理,可到了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一群窝囊废,遇有国仇家恨时,不敢提倡复仇,成日研习经义,每日只埋头做文章,以文辞为贵,却又生恐女子们抛头露面,遭遇了契丹、金人、蒙古人这样的强盗,怕家中女子们被人虏了去侮辱,于是便倡导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要缠出金莲足。”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显得意犹未尽,于是继续道:“他们对土地有欲望,却不去大漠、西洋、西域兼并别人的土地,于是乎,便窝在乡里之中,欺负乡里族亲,遇有灾荒,便落井下石,兼并邻人的土地,还沾沾自喜的自称自己是什么耕读传家,什么积善有德之家云云。” “此等在外便如断脊之犬之辈,宛如泥虫一般的人,关起门来,却是耀武扬威,稍有对他们不如意之处,朝廷予以少一些优厚的礼遇,他们便要指天骂地,引经据典,摆出一副极有风骨的样子,指手画脚。” 这时,张安世语气加重,大喝一声:“人之无耻,竟至于斯。” 看着张安世脸上的愤然之色,杨溥沉默,他脸微微烫红。 杨溥能深刻地感受到,张安世情绪的波动和起伏,竟是一时无言以对。 张安世却又道:“不过,这也好的很,我张安世不相信他们所谓的仁义道德,我只相信一件事,他们若是觉得自己不满足,依旧还是欲求不满,不肯让出利来,那就拿出本事来,像个大丈夫一样,从陛下和我张安世手里来争来抢夺,而不是靠那些卑鄙无耻的所谓肮脏计谋和手段,也不是那几句所谓看似义正词严的荒唐学问,倘若如此,他们这般即便功败垂成,我张某人倒还高看他们一眼!” 杨溥认真地听完,终于道:“下官明白殿下的意思了。” 张安世却是淡淡地看着杨溥道:“杨学士是在担心和犹豫吗?” 杨溥迎上张安世的目光,想了想道:“下官是在惋惜。” 张安世眉一挑,好奇道:“惋惜谁?” “惋惜接下来将死之人。” 张安世却是笑了,道:“或许我张安世输了,到时坟头上满是野草,后世之人,闻及我的大名,人人都会唾弃。” 杨溥神色认真地看着他道:“若真如此,那么下官若还活着,会给殿下写一篇祭文,称颂这个世上,曾有殿下这样的人。” 张安世大笑:“只怕你这区区一篇祭文,最终会埋入故纸堆里,被那无数口诛笔伐的文章所掩盖。” “再怎样掩盖,也会有重见天日的一日。”杨溥目光坚定地道:“世间何曾有过万世不变的学问,今日会有殿下这样的人,千百年之后,也一定会有许许多多殿下这样的人,终会有一个张安世,使这天下拨云见日。” 张安世听着,竟有种感触良多的感觉,随即撇撇嘴道:“他娘的,说着说着,怎么离题万里去了!杨先生,我叫你来,是希望这两日,你帮我在这王府里暂时镇着,随时处理送来的奏报。” 杨溥抬头,目光倒是平静,只道:“下官也是读书人,殿下当真信得过我?”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