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荣摇头道:“此番前来,各库以及账目都看过了一遍,可谓无可指摘。” “这便好。”夏原吉道:“那么,杨公是否认同,芜湖郡王殿下,此番抨击浙江布政使司,实乃……别有用心?” 杨荣道:“芜湖郡王殿下捕风捉影,确实有冤枉了浙江布政使司的地方。” 夏原吉紧紧地看着杨荣道:“那么老夫要具名弹劾芜湖郡王张安世,杨公是否愿意一齐具名?” 杨荣想了想道:“不如先回京城,等查过了太平府,再做定论?” “也好。” 二人来去如风。 临行时,浙江布政使姜秀率杭州当地士绅,纷纷来恭送。 这一天,天空下着细雨,这霏霏细雨之中,争相而来者有数百人之众。 姜秀与杨荣、夏原吉见过了礼。 夏原吉想要勉励和宽慰几句。 便见在这姜秀的后头,有人抽泣。 他抬头,却见诸多当地的乡贤,个个抹着眼泪,宛如怨妇之状。 夏原吉情知这些人,好像有苦难言,也知道……这是真的逼到了没有办法的地步,以至于现在不得不拿出钱粮来,才有了今日浙江布政使司钱粮大涨五成以上的情况。 当下,唏嘘一阵,朝姜秀道:“好生用命吧。” 便没再多说什么,返身上轿。 姜秀则拜下,凄然之色,哽咽无语。 夏原吉紧紧抿着唇,他被这样的场景触动了。 他是读书人,出自士绅之家,知道这些人的弊病,却也对他们的难处,能够感同身受。 此番贡献了如此多的钱粮,却还遭了张安世的抨击,这种惊讶、恐惧、愤恨交杂,若非此中之人,如何能够有此切肤之感呢? 当即,二人马不停蹄地回京。 抵达京城之后,他们却遇到了麻烦。 在太平府的胡广,每日骂骂咧咧。 这胡广到了太平府后,张安世也是亲自迎接,而后……指了指整整几个库房,这库房一打开,里头统统都是账簿,层层叠叠,堆积如山,请胡广慢慢地清理。 这摆明着,就是刁难人。 是故意的。 胡广不放心张安世直接给的总账,又怕假手于人,想要事无巨细的来处理。 可结果,这些账簿,足以教他和带来的户部文吏们如坐针毡。 没有办法,他只好一点点地查,却反而速度比之杨荣他们要慢得多。 杨荣二人回京复旨,阐明了浙江布政使司此次的钱粮数目,大抵的意思,便是账目清楚,一目了然,且并无虚报。 此番,浙江布政使司的百姓,也确实没有被摊派,今岁与往年所缴的数目,也大抵相当。 那么税赋增加,也确实是隐田和一些原本该缴纳的杂税如今上缴的结果。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于是乎。 朝中沸腾起来了。 可谓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许多人借此做文章。 有人抨击张安世污蔑大臣。 有人讽刺张安世生嫉。 可在太平府,将自己关起来清查着账簿的胡广,却开始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这账……越算越多,而且越来越多啊! 不只如此,随时都有新账出现。 他不断地累计数目,这数目……开始慢慢地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之内了。 以至于随来的户部主事刘唐,也开始狐疑起来。 刘唐终于忍不住道:“胡公……这……这不对啊。” 胡广脸色有些糟糕,道:“继续清算,不必去管!还有,所有的账,都要同时清查府库,要确保账目和入库银对得上。” “可是……可是……”刘唐苦着脸道:“可是现在就已三千二百五十万两了,可后头的帐……还有不少呢,单单现在这个数,只怕就要比……” 胡广的脸抽了抽,瞪了刘唐一眼:“府库那边,清查下来,有无问题?” “没有问题,都对得上。”刘唐道:“可是再查下去……”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可能要……要……” “要什么?”胡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胡广沮丧着脸道:“可能……咱们不是来查账的,倒像是要给太平府表功的。” 胡广的脸又抽了抽,张口想说点什么活跃一点气氛,不过他心情沉重,这气氛如死一般。 好半天,他才僵着脸道:“我等奉旨来此,总要将这账目清查清楚。哎,你们加紧一些吧。” “是,是。”刘唐道:“胡公,您说……这数目……会不会……会不会……” “哎呀。你就别说啦。”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