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家破人亡,到了这个地步,是不会有所顾忌的。 说难听一些,这就是亡命之徒,到了这个份上,一旦不能满足他们的请求,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 何况这些年,他与这些人没少交往,真论起来,他和这些人也脱不开关系。 当下,他故作沉吟,实则心里已慌了,不过是用沉吟来掩饰罢了。 “他们若不退呢?”刘进努力镇定地道:“这是锦衣卫,是张安世!” 周举人眼睛已红了,竭斯底里地道:“无论是谁,骗我累世家业,也要清偿!” 刘进看着周举人发狠的样子,努力稳住心底的那丝慌乱,忙道:“诸公稍待,且先看看情况,后续如何,现在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以我看,还是……再等等看。” 显然,刘进还心怀着侥幸。 只是情况,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的不乐观。 城东,连续半月,几乎每日都有肉食供应。 甚至……在足够的粮食保障之下,一群妇人组成的炊事百户所,开始玩起了新的花样。 因为近来又供应了一批糖,还有绿豆,因而又制了绿豆的甜粥。 这样的甜粥,只能先供应孩子,这玩意在后世,可能不值钱,可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属于燕窝一般的存在。 首先这白糖,本就是稀缺品,拿糖去熬粥,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是暴殄天物。 又有人将百米,制成了米粉。 还有人制成了各种烙饼。 虽食材不多,可各种的花色,竟是不少。 妇人们现在安下心,也已从灾荒中慢慢的走了出来。如今,一群妇人聚在一起,有了一份差事,大家绞尽脑汁,总是能想出新的花样。 男子们则分为数个千户所,分头干活。 他们在附近开掘了一处运河。 又将官道好好的修葺一番,在这路基上,铺上了碎石,以至于往来的运粮车马,更加便捷。 少年们有了课本,虽然纸张很粗劣,可这油墨印制的书册,带着一种教他们从前不曾闻见过的书香。这其中的许多少年,都曾在大灾中失去了自己的父母,而如今,开始有人料理他们的起居,有人给他们新衣,也有人给他们缝补衣物,三餐能得保证,有人关心他们的学业。 在惶然无措之中,这一切便是绝望之后,突然好像有了一束光,这一束光,令他们突然发现,原来世上还可以这样幸福的活着。 虽然他们的幸福,至少在大富大贵之人眼里是廉价的,不过只是吃饱喝足,不过是能学几个字,不过是病了周遭有人照料。 可即便如此,对于这里的绝大多数人而言,其实也是一种奢侈。 刘建业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有时问诊的人来,若只是小病,两个大夫便让他自己来处理。 他也总能应对得妥帖,到了闲时,他就偷偷去看大夫们带来的医书。 这是大夫摆在诊室书架上的,封皮上写着:“病菌的原理”、“用药大全”、“诊断学”、“伤寒论”等等。 大夫似乎也尽由他看,有时也会考一考他。 刘父则专门负责做泥瓦匠,偶尔会过来看他一趟,总将一些平日里舍不得吃的攒起来塞给他。 当然,态度却不甚好,总是绷着脸骂他不要偷懒,做事要规矩之类。 且刘父嗓门很大,总是教身边的人听见,这令刘建业每每耷拉着脑袋,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唯一不乐观的,就是城内的米铺了。 自打锦衣卫的人过来,几乎就无人问津。 可笑他们还打出了各种高价米的招牌。 以至于,不少原本没受灾的城中百姓,也出门左转,去和流民一样,跑去接受救济。 甚至米铺的伙计,也一溜烟的往城外头跑。 这么多的米,莫说是现在这个天价,即便价格再跌十倍,只怕也售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