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胡穆的伤势虽已养了许多日,可现在看来,依旧是触目惊心。 这胡穆见状,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只可惜这是徒劳,毕竟伤筋动骨,只身子稍一动弹,便立即痛得喘不过气来。 朱棣压压手,对他道:“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谢陛下。”胡穆努力地张唇道。 胡广方才还是杀气腾腾,可如今见着了胡穆,脸上的杀气,骤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脸的悲戚。 朱棣道:“你叫什么名字?” 胡穆道:“臣姓胡名穆。” 朱棣一听到胡字,下意识的挑一挑眉,转而瞥了胡广一眼。 只一眼,朱棣便收回了目光,眼中已掠过了然之色。 朱棣终究还是讲一些情谊的,胡广跟随他这么多年,说得上是任劳任怨,即便能力平庸,可胜在忠厚。甚至他的儿子,为了支持铁路司,竟来此为吏,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不禁教人为之唏嘘。 于是朱棣带着几分感慨道:“胡卿的伤势颇重,此番可谓是九死一生啊。” 胡穆此时倒有了几分气力,毕竟哪怕他是宰辅之子,能面圣也是一辈子罕见的机会,自也是心中激动,于是忙道:“陛下……当日的情况,想必陛下已是知悉,陛下明察秋毫,能使臣等得以洗清冤屈,臣……实在……感激涕零。” 朱棣脸上带着感触之色,本还想宽慰几句,可听了这话,脸上先是一僵,却突而面部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确实耐人寻味呀! 要知道,这里的御审就是方才才发生的事,而这胡穆,此前都在医学院中,刚刚才被人抬来的。 既然如此,那么这人怎会知情? 而且还知道,有人对他进行了诬告? 一时之间,种种的疑惑涌上朱棣的心头。 别看朱棣草莽,可实际上却是心细如发,他似乎开始感觉到,这件事的背后,显然……并非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朱棣虽心里生出了浓厚的疑惑,可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显露,只是平静如水地道:“噢?胡卿也知……他们会对你进行诬告?” 朱棣的声音很是平常,可这一句问话,骤然之间,让厅中的空气都冷冽起来。 这话虽听上去平淡无奇,可实际上,却是绵里藏针。 很明显,胡穆本是受害之人,可一个受害之人,却知道这样多的事,这就难免让朱棣会猜疑到,这可能背后有更深的图谋了。 现在思来,胡广似乎对于对方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方才慨然应对,不正是因为如此吗? 可再往深里想,既然对方的行动,似乎都被这父子所探知,那么……为何胡穆还会被打成这个样子?铁路司和饶州府之争,又为何会如此剧烈? 张安世是素知陛下的,此时也不禁捏了一把冷汗,眼眸下意识地在胡广和胡穆的身上来回看了看。 这胡穆恰在此时,是重伤在身,这时候想要细细解释,也未必能够做到滴水不漏。 胡广虽说品性中厚,却也不迟钝,他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皱眉,紧张地看着胡穆的反应和应对。 却就在此时,突然有人道:“陛下……事先胡典吏,确实察觉到了一些情况。” 朱棣随着声音的方向,侧目看去,却是站在此,一直沉默的铁路司饶州站站长。 朱棣面上没有表情,却故作惊讶地道:“是吗?既如此,那么为何事情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这站长道:“事先是有怀疑,因为确实有饶州府那边传出了一些小道消息,说是饶州府对铁路司愤恨至深,一直想要找机会……报复。此后,他们派了人来,希望能够斡旋,可胡典吏却是主动请缨。” 朱棣目光发冷,淡淡地道:“主动请缨?可有什么缘由?” “陛下,原本并非是派遣胡典吏去,盖因为胡典吏原本负责的乃是安置流民,管理黄册等职责,这斡旋和交涉之事,该是司中的主簿进行处置。可饶州府来了消息之后,胡典吏却是主动寻到了臣,对臣说,此次去饶州府,只恐不乐观。可若是不去,这饶州府上下也毕竟都是朝廷命官,百姓的交接和安置,还是需要与之交涉,对他们的邀请置若罔闻的话,势必会给他们口实。” “可此番去,也可能会凶多吉少,他比主簿年轻一些,若是教他去,至少他身子骨硬朗,真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缘故……” 朱棣听着,越发的觉得匪夷所思,却见这站长说到此,便不肯说下去了,脸上有着明显的犹豫之色。 朱棣当即便道:“继续细细道来。” 站长苦笑,只好道: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