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实际上,户部对于驿站的事,并不太热心。 这其实也与胡广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过作为户部尚书的夏原吉,却对此起心动念起来。 众所周知,夏公一向对于新政不甚感冒,也只是因为……这新政确实能带来大量钱粮的收入,才捏着鼻子认了。 夏公就好像东食西宿的妇人一般,妄想着夜里在村西的俊后生睡觉,白日又希望在村东的殷实汉子家的就食。 大抵,他是取了新政能生利的精华,可对新政的底色,却不甚感冒的,甚至颇有排斥。 不过作为正统的读书人,夏原吉所信奉的,历来都是开源节流。 胡公都来谈了,夏原吉觉得若是不借此机会,大大减少国库的开支,自然都会觉得对不起自己。 因而,夏原吉对胡广的话,倒是十分认同。 认为大量的驿站,花费巨大,每年还需供养这样多的驿卒以及驴马,更是教人痛心。 那么就应该在开源上头做文章,反正就是让国库少花钱,甚至不花钱,这是再好不过了。 夏原吉开始怂恿起来。 胡广于是深思熟虑之后,上了一道奏疏。 谁晓得,这一道奏疏上去,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居然反响不小。 其中邸报就在头版刊载。 不只如此,原先因为江西的事而惶恐不安的读书人们,亦是反响强烈。 读书人嘛,听闻朝廷花钱,就比他花自己的钱还难受。 何况揭露弊病,本就是读书人最为擅长的事。 再者,此时又得了户部尚书夏原吉的支持。 与此同时,许多小道消息也流传出来,大抵都是某驿站每年靡费多少钱粮养马,可实际上,这些马……一头也不见。 竟连马也在吃空饷。 亦或者,有驿丞三年,居然攒下了万贯家财。 这诸多的消息,亦真亦假,士林对此,津津乐道。 这一下子,声势骤起,不久之后,便上达天听了。 朱棣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奏疏,这奏疏可真不少,在胡广上奏之后,紧接着是夏原吉,再之后是百官。 看着这堆积如山的奏疏,朱棣有点懵,忍不住道:“怎么……他们还想裁了驿站?” 亦失哈在旁,哭丧着脸,道:“奴婢也不晓得,怎么好端端的……就……” 朱棣不由道:“领头的胡广这厮,前几日,朕还念他好呢,今日倒要给朕来上课,教训朕了。” 亦失哈:“……” 这话自是亦失哈没法儿接的。 当然,朱棣也并不是想要亦失哈给什么答案,他哼了一声道:“朝廷要运转,难道还能离了驿站?真是荒唐……” 倒是亦失哈想了想道:“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图谋不轨,是借此……来做文章……” 这话犹如平静的湖面给砸下了一块石头。朱棣听罢,眼眸眯了眯,骤然警惕起来。 联系到此前……饶州那边,朱棣狠狠地处置了一群官吏,这难保不会是有人借此机会,故意发泄他们的怒火,借此来给朱棣一个下马威。 朱棣目光幽幽,对于帝皇而言,他们一直都难以把握一个问题,那即是动机。 天下每日发生这样多那样多的事,其中有不少,必是有心人推动的,而推动这些事之人的动机如何,对于深处宫中的皇帝而言,实是需要警惕的事。 这就好像,此时的朱棣,处于一团迷雾之中,他在黑暗之中,周遭围了许多人,这些人纷纷发出声音,这些声音或有道理,又或没有别有所图。 而朱棣要做的,就是甄别它们,以此作为判断的依据。 可说到底,这何其容易,即便有了厂卫,也未必能将这迷雾彻底的驱散,所能做的,不过是掌握更多的线索而已。 朱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要从奏疏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就在此时,有宦官匆匆而来,行礼道:“陛下。” 朱棣此时的心情显然有些烦躁,不由铁青着脸道:“说。” 宦官看陛下心情不好,也有些惧怕,却还是战战兢兢地道:“有宋王殿下……密奏……” 朱棣听罢,狐疑起来,口里则道:“取来。” 一封奏报送到了朱棣的手里,朱棣打开,只细细一看,随即露出更深的狐疑之色。 不过他终究还是不露声色,将这奏疏合上,却又将目光落在了案牍上堆积如山的奏疏上,当即道:“明日廷议吧。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