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池子边的时候,她还忍不住驻足瞧了一眼自己的模样。早知今日,该换一身衣裳的,罢了,也来不及了。 清凝上了栈车。 所谓栈车,便是以竹木制成的车舆,常是士大夫乘坐。像是薛公这类人物,都鲜少有乘坐的。因而清凝觉得这般已是有几分风光了。 她前脚刚走。 后脚乌晶晶也从侯府出来了,宫人们当即扶着她上了厌翟。 所谓厌翟,便是以一面极大的翟羽,即颜色鲜丽的羽毛制成扇子,遮蔽在车舆之上,使其装饰华美,贵气非凡。 车舆上还要铺以皮毛等物,如此坐上去才觉得柔软。 多是宫中有宴时,宫中身份尊贵的女子方才能乘坐它跟在陛下的身后,一同赴宴去。 乌晶晶坐惯了宫中各色车舆,便是皇帝坐的玉路、金路、象路……她都一一坐过。 不说这个,她连辛敖的脖子都骑过呢。 自然不觉得区区厌翟如何风光了。 只是当她们二人的车舆,从巷中擦肩而过,清凝才微微变了脸色。 便好似那天上明月与地上草芥的区别。 清凝心中梗了梗,一时都有些怀疑,隋离备下这样的车舆,再邀她前往,并非是要予她风光,更不是待她特别了。 那……他邀她去做什么? 清凝此时又拒绝不得,她心往下沉了沉,再瞧前方乌晶晶的车舆越过她愈走愈远,那车舆顶上的雉羽便越发扎眼了。 因是请神盛会,地点便选在了另一处更为宽阔的祭坛,名日月坛。 雪国本就大兴祭祀之风,他们在此地祭拜日与月,日月坛在雪国的地位可与社稷坛相比。由此可见皇帝对无极门的“看重”。 这日比起辛规画符献血那日,场面便要大得多了。 满朝官员都以地位高低,先后入到日月坛中,再依次序围坐下来。 百姓便只得挤在坛外,中间还有一圈儿士兵把守,将他们隔开。 乌晶晶到时,众人抬眸,都亲眼见到这位满身风华的帝姬,是如何乘坐精美的车舆,一点点来到太初皇帝跟前的。 众人不自觉屏息。 不曾见过什么世面的百姓,禁不住道:“请来的神明,该是也如帝姬这般模样吗?” 是啊。 帝姬极美,又身有金光,没有比她更像是神明的了。 百姓们眼底都生出了三分敬畏膜拜之意。 只有大臣们高兴不起来。 比起神明,他们觉得帝姬长得更像是传闻中妖姬的模样…… 清凝到了日月坛,方才知晓落座都是有次序的,她纵使得无极门另眼相看,但这都城之中实在不缺王公贵族,她在其中又算得什么? 宫人只管冷冰冰地领着她往前走,没走几步,便道:“就是这里了,清姬落座罢。” 清凝垂眸。 她虽然不知晓无极门是使的什么法门,但道家自有相通之处。比如若要开坛,必先在前一日引雨。雨为无根之水,被视作“甘露”。甘露刷洗祭坛后,方才能开坛。 因而昨日是下过一场大雨的,地面也因此泥泞不堪,连呼吸之间都觉得有股湿意。 眼下清凝的鞋袜、裙摆,便被那低洼处的积水和泥泞溅了个透。 她难以忍受地皱起眉,再抬头。 乌晶晶已然在宫人的陪侍下,拾级而上,走到了太初皇帝跟前去。 坐在太初皇帝身侧的,便是隋离。 太远了…… 清凝掐了掐掌心。 这厢乌晶晶刚一走近,便微微变了脸色。她的五官登时皱作了一团。 “他怎么了?”这话是问辛敖。 隋离倚在木制轮椅上,合着眼,愈显睫羽修长,他的面色近乎惨白,皮肤都好似透明了,那眉眼倒更显得深刻了些。 像是一幅画,被水浸透了。 他的指尖按住椅子扶手前段,细看也是半点血色也无。 辛敖的脸色好不到哪里去,他眉头一沉,显得戾气压人。 他道:“耗了些气力便这样了。到底还是……体弱了些。若真有几个得用的方士,能将你哥哥身子补起来,那倒是一桩好事了。只可恨雪国上下,恐怕寻不到这样的方士。” 耗的什么气力?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