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田丰是死在了他袁谭的手里。 广县议政厅内,袁谭看着台案上袁绍的佩剑,久久不能回过神,一直从正午坐到了天黑。 最后,他还是站了起来,双手捧着袁绍的佩剑来到了田丰的临时住宅。 看到袁绍的佩剑和信件后,田丰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这件事说是他设计的不假,可从头到尾他就不赞同立刻开战。 即便是到了青州战线,他也是力劝稳妥徐进的,只是袁谭苦苦哀求,他才不得已动了计。 退一万步说,要追究责任也不至于像他信里说的自己好大喜功、目空一切吧? 依着这封信上的控诉,八万大军的阵亡,文丑的折损,全然因为自己一人。 他是何其聪明的人,只片刻恍惚,就反应了过来,自嘲的大笑了起来。 “无非是要选一个弃子罢了,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这般局面,主公啊,权术心术过人,却如此急功近利,又做不到赏罚分明,迟早必自毁……” 袁谭叹了口气,单膝跪在了田丰的面前,“先生,此次兵败,皆我一人之罪,请先生不要怪恨父亲……” 田丰接过袁谭手中宝剑,缓缓抽了出来,看着剑身上映照的那张脸,曾经意气风发,如今也是充满颓然。 回想起昔日与袁绍种种,不由心头一片苍凉,终究还是被辜负了啊。 “公子啊,你不必自责,我知道你写给主公的信里,定是把罪责都往我一人身上推脱了。” 田丰一手执剑,一手扶起跪在地上的袁谭,苦涩道:“以主公的心术,你这点伎俩是骗不过他的,可他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爱子深切,这无可厚非。 只是感慨,我田丰一身才学本欲报效主公,不曾想却落了个弃子的结局,让人唏嘘,让人痛心啊……” 说着,田丰哽咽了起来。 生死于他而言,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甚至相比于被辜负这件事,死亡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他难过的于自己对袁家赤胆忠心,最后却成为了一枚护住子嗣威望的弃子。 这当中固然有袁谭、辛家兄弟的谗言,也许官渡那头,也为此吵翻了天,但是啊,田丰很清楚,这最终的结果还是袁绍做出的选择。 哀莫大于心死。 或许是感念于袁谭刚才那一跪,也可能是心中对于袁绍身旁馋臣的不忿,他还是忍不住要在临走前把心里话都抛出来。 “公子,你担心三公子争位,故而立功心切,这无可厚非,但你别忘了,你首先是袁家的子嗣,若是为了争位而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必将自食恶果的。” 袁谭羞愧难当,低着头,甚至都不敢与田丰对视,只是讷讷的点头。 “北国阵营里,郭图、审配、逄纪和辛家兄弟之流,皆为阿谀谄媚之辈,实无经国济世之才,这一点请公子自行辨明。 许攸、荀谌之流,虽有才华,然私心太重,万事以家族利益当先,公子可用之也需防之。 沮公乃北国柱石,公子若能重用之,必可平定乱世。” 豆大的泪珠滑落,袁谭抽泣着点头,“先生之言,我铭记在心。” 田丰没再说话,而是握着宝剑朝着厅外缓缓走去。 来到厅外空院,他抬头看着夜空,神情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背对着袁谭,沉声道:“公子啊,北方上空,主星幽暗,客星明亮,按照易理,不利大军征战,我死后,还请公子莫要再强行对徐州用兵。 官渡战场,想来也是情况不容乐观,但愿沮公与能力挽狂澜吧。” 这一刻,袁谭已经泪流满面。 田丰到底是何等样人啊,明明知道自己成为了弃子,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却依旧是在为袁家的未来所忧虑。 这样的忠肝义胆,这样的热忱灼情,袁谭能想到的,只有四个字,国士无双! 他甚至开始后悔了,不应该把罪责往他一个人身上推,否则也不至于害杀了一个对袁家这般忠心的臣子啊。 “主公!” 田丰将宝剑悬于脖颈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