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天。 阮文去了八大关景区。 “八大关”的特点是园林和庭院融合在一起,周围绿植环绕,郁郁葱葱。 韶关路的碧桃每年春季盛放,粉红如带;正阳路的紫薇花在夏季竞研;居庸关是五角枫,秋意浓时洒落一片金黄;紫荆关路两排雪松四季常青;宁武关路的海棠几经夜雨香犹在。 她没有在碧桃开得最灿烂的时候来这里,选择花期将过未过时,此时树上娇艳无多,而树下一片春泥,枝叶间隙可见红瓦绿墙,颜色的渐变和碰撞自然地存在每个角落。 四月是碧桃,五月海棠花开。 她会在这里呆到六月,然后去南方。 阮文用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合适的位置,观察,思考,然后动笔,力求表现出最动人的瞬间印象。 中午的时候她吃了几片薄饼。 到了下午,街道上多了些年轻人的身影。 98年的“八大关”还没有多少外地游客,更不见闹哄哄的旅游团,比起零散的旅人,更多的是来自附近大学的学生。 他们在街上嬉戏追逐,唱诗说爱。 阮文有时候会停下来看一眼手牵手走过的小情侣,或摇摇头,或笑一笑,完了继续勾画心里的韶关春。 接近收尾时,天空落下点点雨水,随着一声春雷绽破苍穹,雨势迅速变大,她被淋了一个措手不及,有些狼狈。 明明早晨起床时晴空一片,没成想到了下午就风云变幻,她记得包里有一把雨伞,但不知为什么翻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 就在她无奈放弃,准备收拾东西走人的时候,头顶一暗,雨水被阻绝在外。 当她转身望去,眼睛里的慌张骤然定格。 不见了快一周的面孔重新出现在眼前,在雨声与蛙鸣中淡淡笑着。 “你……没走么?” “走了,但是又回来了。” 阮文笑着说道:“看来你还没死心。” 林跃耸耸肩,看着她的画说道:“还能画吗?” 阮文回过头去。 只见雨伞边沿落下的雨水打湿了画板,水线蜿蜒流淌,将未干的颜色晕出一片斑斓。 她呆了呆,不由自主取出画笔,在色差强烈的地方点了几下。 林跃把伞递过去,遮住她和画板的天空。 雨线打得树叶沙沙作响,池塘里传来阵阵蛙鸣,水滴在雨伞周围串成珠帘,珠帘那边是一张全神贯注的女人脸。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收起画笔,轻轻放在颜料盘里,看着浸润春情雨意的《韶关春》,目光里饱含惊艳与喜悦。 没想到雨水蜿蜒出的色团让这幅画突然活过来,在光影与色彩的碰撞间平添一丝中国古代文人画的写意与朦胧,哪怕是她这种著名画家,也忍不住暗暗叫好,这或许是她出道以来最成功的一副作品。 艺术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她转过身去,想要跟林跃分享自己的喜悦,表达内心的感谢,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几乎湿透的男人。 雨水沿着发尖一滴一滴落下,点点水痕簇拥着眉弓,笔挺的西装和齐整的领带湿沉沉的,衬衣的领子紧贴在脖子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阮文看看自己,再看看他,心里生出一股十分复杂的情绪。 “对不起。” 她握住伞柄想要推过去,然而平伸到面前的手臂纹丝不动。 “你是觉得我一个人湿透太寂寞,要陪我做一双落汤鸡吗?” 阮文想笑,但是笑意流进心田化成了感动。 “谢谢你。” 林跃说道:“你画完了?” “嗯。” “那还愣着干什么?” 她一下子醒悟过来,赶紧收拾画板工具,跟随林跃离开取景地,上了马路边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