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着半截鱼尾。 等他重新整理好了仪容,女子早已施施然起身,把那鱼竿一收,带着空荡鱼篓独自返程。 走至山腰一侧,似是想到什么,她回家搁好渔具,又从院里取来药锄,继续沿路慢行。 镜山自有恒渊真人坐镇,邪祟未敢侵扰,清气充裕少污浊,故而瑞芝薿薿丰茂,遍生奇花异草。见她欲往山峰而去,狐狸揣测是要采药,亦远远跟了一路,准备陪同。 山道渐行渐陡,愈是往上,愈觉嶙峋崎岖,狐狸担忧她体力不支,不慎摔滑,连忙靠近几步,时刻准备从旁协助搀扶。 可惜他只顾着她的安危,没能留心自己脚下路况,踩中一颗滚动碎石,身躯朝后踉跄跌倒,居然一头栽进坑洼当中。惊呼伴着疼痛而起,脚踝划开一道裂口,鲜血汩汩涌出,将那身戏服洇出几抹浓郁朱红。 这便是使用人形的坏处了,一时半会难以掌控平衡,全不如四爪的狐身便利。 他捂住脚踝,发现位于前方女子犹未回头,只自顾自往前去了,不免心生失落——腿上伤势深长,实在影响动作,怕是再追不上她的步伐了。 忍痛拖着身子走到附近树下,正要掐诀治伤,忽感周遭光景一暗,狐狸抬眼看去,却见女子不知何时重新折返,悄然立于身前,而后伸出一只白净手掌,上面放了几张新摘草叶,都俱疗愈之效。 “来。” 这是她同他说的第一句话。 纱布裹着草药,敷在伤处,清凉而隐有刺痛。然而狐狸浑然未觉,心思飘飘忽忽,系在那双为他包扎的双手之上,柔软、修长以及玉质般的温润,正稳稳托着他的脚踝,力道轻和。 一人一狐距离甚近,自上而下看去,能够瞧见她那肤光皎洁,恍如明月破云初升,不可方物,而眉目舒展其中,仿佛山水入画,自有一番绝俗风情。 微微出神之际,女子结束包扎,起身撤离两步,将余下草药收好,淡淡道:“好了。” 狐狸闻言,起身高高兴兴走跳了几步,顿觉无碍,绞着袖子想要道谢,却听女子轻声问道:“你总来镜山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我……”心事遭她点破,狐狸面皮一红,慌慌张张移开目光,一连说了五六个我,总算飞速憋出一句:“我想知道姑娘的名字。” 这话说得直白,最少也该换成「请教姑娘芳名」一类,奈何紧张过头,实在顾不得许多。 “我姓白。” 她立在风中,衣袂翩跹,白纻春衫如雪色。 白。狐狸记下她的姓氏,反复咂摸这个字,好似品尝其中卓然不同的清韵,只觉与她契合匹配,天下天下竟再找不出第二个更合适的了。 随后又听她问道:“你呢?” 这话着实难住了狐狸,他本林中野兽,懵懂行走世间,从来没有冠以姓名,就连素日与其他妖兽结交寒暄,大多也称呼他为「烟霞洞的」,以至于根本想过应当姓甚名谁。 虽说狐族惯以谐音取个「胡」字,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叫个胡几郎为好,毕竟和他同一窝的兄弟姊妹太多了。 沉思须臾,他决定实话实说,低声道:“福、福……福里……” 不知是否过分紧张,说得急了,竟然有些口吃,甚至夹杂了些当地乡音,不似狐狸二字。 女子侧耳听了半阵,眉头微挑,“怪名字。” 狐狸难为情地低下头,绯意染透眉角眼梢,的确奇怪,就像猫叫猫,狗叫狗,连个正儿八经的宠物名字都没有。 正羞赧间,她却随手执起地上一截木枝,顺手写下两字,指着它们道:“是这两个字吗?” 狐狸低头瞧去,见那软泥地面显出「符黎」字样,一笔一划端正雅致,不由慢慢露出微笑来。 符黎。 他反复默念着地上两字,点了点头,从此这就是他的新名字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