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老马朝前头一处陡坡冲去,后头那人从侧面迎上试探了几下后,还是信手牵稳马缰制住了老马。 狂奔的老马仰天嘶鸣着撅蹄,被抛起的那一瞬,她被人拉了下右肩,而后那人似不经意脱了手,顺着马鞍子她被重重摔去了地上。 “不会骑马还乱跑,摔的不巧脖子断了也是常事。” 少年长刀早已入鞘,此刻跨在马上,垂着头只是意味不明地笑着俯视她。 矮了些身,段征朝她伸了只手,示意她起身同乘一骑。 见她迟迟没有站起来,他又故作忧心地刻意道:“哎,这么经不得摔吗?可是伤了腿了?” 赵冉冉摇摇头,哽着嗓子想要说什么时,却被他俯身拦腰一捞,整个人顿时凌空而起,被他侧着身子圈在马前。 回去的时候,她虚着眼抬头,恰好瞧见集镇石碑上还未干涸的血痕,当即又泛起了恶心。 冯六已经不知了去处,大乱之世,集镇上仅存的几户人家已经听了动静出门,正在摸索尸身上的财物。 赵冉冉瞧见,先前茶棚见过的可疑伙计,此时正挨着个地扒拉薛嬷嬷一家的遗骸,脸上贪婪而惊喜,未见多少惧怕。 甚至于肚子上被开了一个大洞的赵筱晴,粉色的衣裙破烂了一大截,也被另一个老妇人连衫子带绣鞋得尽数扒了个干净。 仿佛这世上的怪人,只有她一个罢了。 骏马呼啸着远离了集镇,她始终安静地侧靠在少年胸前,一双睡凤眼睁得颇大,似是陷在了先前的杀戮里,只是不住地看着山麓上飞速变幻的黝黑景色。 “这会儿倒乖顺,阿姐先前又跑什么?” 右肩剑伤短而深,为她胡乱洒了些止血伤药后,段征纵马朝东跑着,整整两个时辰,他都没有开过口。 直到此刻瞧见山道尽头的一处更大的市镇时,少年薄唇浅勾才秋后算账似的压着嗓子问了出来。 等他寻了医馆取药,又抱着人去了客栈投宿,到房里燃起明灭灯盏时,百合粥的药性过了许多,赵冉冉动了动手脚,虽是还没恢复气力,右肩处剑伤倒撕裂般的疼了起来。 见少年在火上烫了针线过来,她缩着身子朝窗外如墨夜色靠了些,仰头望进他眼底,终是质问出声:“你同她并无冤仇,既然杀了她爹娘,为何还要那般残害于人!” 像是早有预料,火光下少年扬眉瞳色被映成浅褐色,斑驳脏污的脸上,只越发显出眉眼如画,轮廓精致。 然而一开口时,便将那匪人的秉性暴露无遗。 “原以为阿姐读书识字,是个聪明人。”理了理伤药布包,他几步朝屋内唯一的拔步床走来。 “我都杀了她爹娘,还留她恨我?祸患再小也不该留。” 忍着肩头愈发严重的痛楚,赵冉冉侧身避开他的手:“手段酷烈还要玩弄于人,在你心里,人命又是何物。” 少年在床前驻足,难得严肃地考量了番。 “一个为了活命敢于弑亲之人,这世上不论怎样的死法都不为过。” 说这话的时候,他眸光暗淡着,看上去竟是沉痛木然。 “人命么。”话锋一转,少年倏然笑了,抱着药包就朝拔步床上一屁股坐了,“成王败寇,这是乱世的规矩。在我心里,阿姐的命自然金贵。” 被他眸中肃然晃了瞬,赵冉冉一时怔楞,顷刻后回过神,自个儿交领微敞,左肩的外衫已经要被他褪下了。 她当即抬手握上他腕子,再没了先前质问时的强硬:“你做什么?!” 用下巴指了指她右肩,他理所当然地答了句:“给阿姐治伤啊。” “你、你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