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玻璃门轻轻合拢,朦胧了外间的喧嚣。 一道门,一静一闹,隔绝成两个世界。 闻盈心不在焉地摩挲起盛着冰激凌的纸盒壁,指尖轻微的磨砂感分割着她的心念,让她不知怎么的,茫茫然叹了口气。若说是为了冰激凌,似乎是太夸张了,但究竟为什么叹气,她自己竟也说不上来。 她有点复杂地笑了一下,拆开纸盒,拈着勺子,犹豫了一会儿,在那微化的冰激凌上轻轻舀出一个缺角,沾着那一星半点送到唇边。 很甜。 冰凉凉的,甜到心底,很像她的心事。 可再甜美,也要浅尝辄止。 她把勺子搭在盒壁上,轻轻推到一边不再去看。抬起头,又重新沉浸在那些枯燥的数字里去了。 刚起步的公司职权总是没那么明确的,什么事都缺人,劳心劳力,但只要有所收获,总是让人喜悦的付出。这个公司并不只属于秦厌,也有闻盈的一半,纵然闻盈心里有千百个远离秦厌的理由,光是“志向相合、彼此信任”这八个字就够她长久留下了。 闻盈很泛泛地想了零星事,认真校对表格上的每一个数据,窗外的黄昏便悄悄地从指尖溜走了,丁点也不剩下。 等到外间的嘈杂渐渐变成寂静,沉黯的夜色在玻璃窗上衬出她朦胧的侧影,很轻的扣在玻璃门的敲击声成为唯一的俶扰,她才恍然抬头。 秦厌站在玻璃门边,有点微不可察的趑趄模样,似乎怕打扰了她。 他很少见地穿了正装,抬起的手骨节分明,袖口很服帖地挽在他手腕上面一点的位置。里面的灰蓝色的衬衫扣到了最顶上,很安静地衬着齐整的领带,矜贵且禁欲。 闻盈一看就知道他今晚一定是去见合作方了,连对方具体是谁、谈了什么业务她都清楚。公司起步后事情太多,她和秦厌日常互对日程表,这样才能经常凑到一起谈工作。 但今晚的见面并不在计划中。 秦厌见完合作方就可以回家了,不需要再绕回公司。 “正好顺路。”秦厌很随意地解答了她的疑问,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正好还有点事要和你商量。” 他说着,在闻盈一步远的位置站定,目光不期然落在桌角的纸盒上。 造型精致的冰激凌已融化成奶昔,透明勺子从盒壁上滑落,半浮在奶昔里,只露出半个勺柄,一看就知道基本没怎么动过。 秦厌定定地看了好几眼。 “那你等我一会儿。”闻盈没留意他的目光,注意力仍集中在面前的表格上。她很浮泛地思考了一瞬,决定不去纠缠“合作方、公司和他的公寓在a市的三个方向,到底哪里顺路了”的问题,她微微皱着眉看着屏幕,心不在焉地说,“我马上就好了。” 秦厌没说话,很顺从地在边上的小沙发坐下了。 他是那种不会讨人厌的访客,等待时安静无声,几乎不给人带来搅扰。 闻盈很快沉浸在表格里,她工作时的“马上”往往有很大的波动,等到她揉着太阳穴关掉电脑的时候,秦厌已经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多小时了。 “久等了。”她起身,眼前有点晕眩,但很快就过去了。 闻盈说着,目光扫过桌角的纸盒,她顿了一下,旋即很平静地把盖子盖上,重新装进纸袋里,放在垃圾桶边上。明天清洁阿姨会来收走。 秦厌把她的微微停顿和平静都看在眼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跟着从沙发上起来,站在一边等着和她并肩走出办公室,在四下无人的寂静里寥寥地谈着零星的公事。 他们并肩走进电梯间,秦厌按下-2楼的按键。 按钮亮起,电梯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合拢的那一刻,空无的寂静包裹了他们。 锃亮的金属电梯门倒映出两道模糊的人影。 不远不近地站着,不冷不热地谈着,不明不白地处着。 秦厌站在那里,目光反复描摹了那金属电梯门上的倒影。 他微微偏过头,忽而把这空无的寂静打破,像是不经意地问她,“今天的冰激凌怎么样?” 闻盈也看着面前并肩而立的倒影。 再近一点,就太亲密;再远一点,就太疏离。 多暧昧。 她垂眸,很微浅地笑了一下,回答他,“很好。” 秦厌没说话。 他从余光里看她,从微垂的眼睑到唇角聊胜于无的弧度。她已褪去了很多属于少女的纯稚,绽出许多幽娴端雅的风姿,收敛起心事时也更委婉从容了。 场面话,他想,她根本没怎么动过那盒冰激凌。 从前他不止一次地同闻盈吃过冰激凌。 他一直都知道她最喜欢香草味,其次是覆盆子,实在都没有,草莓味也能接受。 他特意选了香草。 可为什么这次她不喜欢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