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官的军帐出来,他便直奔安庆坊去。 和军中许多贫苦流民不同,他本就是京中的平民,还住在安庆坊这种中等之家聚集的地方。 家里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个小院子,还有一间铺子,京城郊县甚至还有十亩地。 当然,他这样的在军中也不少,只是相比流民出身的就少太多了,基本上都是儿子多的家庭送来的。 因为每个兵丁可以免十亩地的税,每个月还有高额的军饷与口粮,不少父母还是很眼馋这份收入的。 走回家中,正是午饭时间。来开门的是他的继母。 继母风韵犹存的脸上满是惊讶: “哟,元儿回来了!” 对着继母荣元很难有好脸色,他垂着头,不冷不热地道: “我找我爹。” 说着,就从她身边挤过去,来到了吃饭的堂屋。 桌子上摆着白面窝头,酱菜,还炒了两盘子笋子肉,这伙食可比荣元在军营里好多了。见他进来,两个异母的弟弟就跟护食的狗崽一样把盘子里的肉菜使劲儿往自己的窝头里塞。 他爹荣贵把眼皮子一掀,质问道: “今儿个又不是休沐,回来做什么?请假可是要扣饷银的!” “军中要选人跟着郡王去北疆就封,每个都要出十人,很多同袍都给都头送钱了。”看着他爹冷漠的脸,荣元鼓起勇气道: “爹,我不想被选去北疆送死。您能不能给我拿五贯钱……” 他已经打听到了消息,都头有过暗示,不想去的,要交五贯钱。 他们中等兵月饷五百文,被上头各种盘剥实际到手的只有一半,还得供自己和家里花销,想存钱难如登天。 这钱对于不少兵丁来说都是一笔拿不出来的巨款。 但荣元知道,他家是给得出来的。 入伍这四年来,他每个月的军饷大半以上都被家里拿走了,额外发的布匹其他布匹之类的也大多交给了家里换钱。他给家里挣的,零零总总加起来二十贯是有的。而且家里还有铺子和田土的出息。 话音刚落,继母就尖着嗓子嚷道: “五贯钱!这简直是要人命哦,咱们家开销这么大,哪里拿得出五贯钱!” “而且,元儿你也太不思上进了,入伍四年连个队长都不是。京城里太太平平的,根本没有立功的机会,去北疆杀敌才好升官啊!” 她心里算盘打得可精,荣元今年已经十九,眼瞅着就得成家立业。到时候家里要出一笔彩礼不说,以后荣元要养家,兵部也不会再每月发给他爹一半军饷,怎么算都是个亏本买卖。 倒还不如让荣元去北疆,军饷要提一等不说,战死还有不菲的抚恤金。 荣贵拿起桌上的白面窝头咬了一口,跟着道: “你娘说得对。去北疆有升官的机会,哪里还能倒贴那么多钱不去的。” 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荣元此时却依旧觉得刺痛,他红着眼眶硬声道: “爹,这是儿子的买命钱!” 荣贵眼睛一瞪,怒声呵斥道: “跟你好说不听了是不是,买命钱,买个屁的命!你当兵不想着怎么立功升官,净拈轻怕重往后缩,你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歹死了家里还有三十贯的抚恤金!” 听到这话,荣元的心彻底冷了。 他浑浑噩噩地走出了院子,往大营走去。 交不出五贯钱,他平时的钱又大都给了家里没怎么打点上官,这次都里点人去北疆,必定有他一个。 与他一样被五贯钱难住的苦命人还有很多,被送到郡王皇庄的时候,众人的心情都是绝望又沉重的。 * 李洵这些天一直在庄子上练兵。 其余的都是杂事,唯有手里的兵,才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因此他格外重视。 在郡王府部署好一切后,他便再次来到了庄子上,检验护卫营兵丁的其他训练项目。 如今的军中训练,步兵无非是劈,砍,刺等机械动作的训练,以及简单阵法操练,骑兵则是骑马射箭砍杀等基本功。 王常青是原主亲自从基层兵丁小队长里提升上来的营指挥使,训兵的基础功非常扎实,所以营里这些兵,在基础训练成果上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李洵要查漏补缺的,就是他们对命令的绝对执行,以及面对危险时的抗干扰能力。 去了北疆,最危险的敌人便是游牧民族的骑兵。 因此,李洵下令将所有刀换成木刀,箭换成没有金属头的,在步兵训练时,用骑兵对他们进行射箭,冲击,砍杀干扰。 原主舍得砸钱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