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血一样,闻起来也像血,又腥,又臭……” 裴明淮强笑道:“老人家好大的胆子,敢去黄泉渡。” 冯老头眯缝着老眼,瞟了他一眼,道:“这位公子不也去过了么?老头子当年不知天高地厚,若是换了如今,嘿嘿,嘿嘿,我是一步也不敢踏进去的。那黄泉渡,可遍地是冤鬼啊!” 裴明淮试探道:“不是说那些人妖言惑众,聚众谋反,众百姓追随他们,才会被处死?” 冯老头又是一笑,老眼里满是异光。“那时候,供出一个‘同谋’,可是有赏钱的,十分丰厚的赏钱哪!谁不想要呢?于是,大家都想方设法地要供出一些‘同谋’来,这样的话,没有也变成有了……” 裴明淮忽道:“老人家怎知我去过黄泉渡?” 冯老头道:“是我那当大夫的儿子告诉我的。” 裴明淮道:“胡大夫也住在这里?” 冯老头嘿嘿笑道:“他住在城里方老爷的铺子上呢,我这里,他哪里住得惯?” 裴明淮道:“这岂非太过不孝?这地方实在太荒凉,我看周围,就只有老人家这一座房子……” 冯老头却摇头。“不是,不是。这你可冤枉了我那好儿子了,他倒是一直劝我去他那里住。只是,我不愿意,不愿意哪……他常常带了好酒来看我,可没有不孝啊……” 裴明淮问道:“听说胡大夫是老人家的养子,您就没有别的亲人吗?” “有啊。”冯老头点了点头,说道,“我四十多岁才有了个儿子,可聪明了。但他死了……生病死了。我妻子伤心得很,没过半年也死了。” 他朝周围看了一看,笑道:“我那以后,也没什么好挂心的了,就一个人搬到这里来了,离人远远的最好。” 裴明淮道:“胡大夫想必医术甚高,难道也治不了?” “他倒是想尽了办法在治,可是,医术再好,没有药,那又有什么用?”冯老头坐了下来,聚精会神地开始糊那盏灯笼。裴明淮见他再没跟自己搭话的意思,只得轻轻走了出去,掩上了柴门。 裴明淮一抬头,只见日正当午,天气极好。他心里一横,便大步朝升天坪的方向走去。心道反正是正午,管你什么妖魔鬼怪,只怕都不敢出来吧? 走到通向升天坪的那条古柏密密的山路,裴明淮略停了一停。古柏依然苍青,只是那夜柏树上挂着的那一盏盏精美绝伦的灯笼却不见了踪影。裴明淮只恨当时自己不曾多看几眼,如今想再细察,竟不得了。 他一走进那条路,阳光顿时被古柏遮得几乎没了漏下来的。裴明淮走了十余步,回头看了看入口尚在,方才放了心继续往里走。他没再回头,这一走,便直走到了升天坪。 那山壁坍塌了一小半,多半却是完好无损。裴明淮定睛看去,上面果然有大幅壁画,绘有罗刹。有个罗刹像正好在石壁崩塌之处,只余了身子,少了个头。裴明淮数了一数,果然有十个。 裴明淮曾在一处寺庙中见过十罗刹的画像,占了一满壁,据说是僧侣们画了数年方完工的,十分精美细腻。这山壁上的十罗刹像虽历经风吹雨打,损毁不少,但裴明淮看得出其中所花的心力。 他又记起了杜如禹的说话,“罗刹的天眼发光”,“来的人出去后都吓疯了”。这石壁上的罗刹像虽说面目如生,十分传神,但也只是壁画罢了,又怎能“眼睛会转”?裴明淮目不转睛地看了半日,也不曾见着哪个罗刹的眼睛转了一下。 裴明淮站在当处,心里隐隐地倒有些盼着发生些儿怪事。但他站了半晌,也没见着一丝异动,只得叹了口气,打算原路返回。 他正要转身,忽然心里一动,又回过了头,对着壁上罗刹凝视了半日,眉头蹙得越来越紧。 忽地听到一阵轻微破空之声,似是有人在施展轻功之际衣袂飘动,依稀还听到叮当响声。裴明淮心中一凛,知道这声响是从黄泉渡那边的芦苇丛中传出来的,便朝那边掠了过去。心里想着,我来过一次,难道还怕来二次?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