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瑞升“哼”了一声,他已知这祝青宁说话甚是刻薄,不会给人留情面,但此时也不欲得罪于他,只对裴明淮道:“我们走。” 走了好一阵,还是在洞里曲曲弯弯地穿行,原瑞升叹道:“这条路好生长,这九宫会,把这座山怕都是挖空了,非一朝一夕之功哪。” 一言未尽,便看到不远处透出了亮光,那亮光却远非火把之光能及得上的。当下精神一振,大步疾行,不出片刻便觉着眼前大亮,竟是一间极开阔的石室。这石室顶上有个圆洞透出天光,四面立了十余根高高低低的石柱,中央有个高高的圆台,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石室中有不少人或站或坐,其中便有昨日见过的纪百云、彭横江、姚浅桃,那个头戴斗笠的灰衣汉子也在其中。众人看到裴明淮和原瑞升肩上负着的尸体,都颇为惊异,但裴明淮此时的注意力却全然被眼前一幅巨大的壁画吸引住了。 这幅壁画画在整一面石壁之上,画的正是那十八地狱。刀山油锅,石磨牛坑,血池铜烙,寒冰蒸笼,画得生动之极,那些在地狱中挣扎受苦之人,脸上神色痛楚万分,看久了竟觉着一个个似欲破壁而出一般。按理说来,这幅壁画至少也已有二十多年了,但仍是色彩鲜艳,栩栩如生。 裴明淮把肩上的尸体放在一旁,不由自主地向这面石壁走去,眼睛一直不曾离开壁画。一人背负双手,正仰头注视石壁,听到裴明淮走到他身后,便回过了头。裴明淮一见他的脸,便道:“无忧,你却先来了?” 这人锦袍玉带,面目俊美,二十七八岁年纪,正是汾脽坞的宗主薛无忧。他见了裴明淮,便道:“明淮,你来得晚了。” 裴明淮还未答话,只听一个少女声音响了起来,“裴大哥!” 薛无双飞燕一般地落到了他的面前。她此刻已换了女装,极是明丽动人。此刻双颊漾着红晕,真如白玉上抹了一层胭脂一般,十分妩媚。裴明淮见了她,却殊无欢愉之意,皱了皱眉,望着薛无忧道:“你怎的还是让无双也来了?” 薛无忧神情本来颇为冷峻,听到裴明淮这一问,也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你难道还不知道我这个宝贝妹妹的脾气?” 裴明淮微笑道:“她的脾气,还不是你给惯出来的。” 薛无双撇嘴道:“裴大哥,你也取笑我。我只不过是跟着来玩玩的,难道还有什么危险不成?” 裴明淮指了一指地上的两具尸体,道:“这是在路上发现的。” 薛无忧皱眉道:“血刀双煞兄弟?看他们的模样,倒像是被猛兽给反复踩踏过一般。” 原瑞升点头道:“照老夫看来,是被牛蹄给踏过。” 薛无忧沉默片刻,眼光朝那壁画移了过去。那壁画极大,人物极多,大约有数百个之众,也有在油锅里哭号挣扎的,也有被铁锯锯成两半的,也有在铜柱上被烙成焦炭的。薛无忧忽道:“明淮,你来看。” 裴明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牛坑狱”。一头牛角锋利、双眼发红的巨牛正将四个人踩于脚下,其中两个便是秦祺秦华。那二人的脸,画得十分细致,只要是见过秦祺秦华之人,必能一眼便认出来。二人均是满面惊恐,双拳紧握,手中都握了他们的银刀,就连银刀上的镂空花纹也画得一丝不苟。 裴明淮看了半日,眼中疑惑之色越来越浓,摇头道:“这说不通。” 薛无双道:“裴大哥,什么说不通?” 裴明淮道:“这血刀双煞兄弟,是昨日离开茶棚的,我亲眼看着他二人上路。今日下午,我们在云栈上发现了他二人的尸体,便与原前辈一路负着他二人而来。可你们都是昨夜到此的……” 薛无双道:“那又怎样?” 薛无忧淡淡道:“我们昨夜一直守在此处,若有人要在这画上动手脚,万万不能。” 薛无双道:“也许这画以前便是画成这般的,只是我们不曾注意到罢了。这画上十八地狱,狱中之人,总也有数百人之多,我们又怎会一个个地去看?” 原瑞升听了他二人对答,也一直在盯着壁画看。此时忽然满面激愤之色,叫道:“你们来看!看这里,蒸笼狱!这不是我堡中那两个……” 那蒸笼狱中有一个三层的蒸屉,画得十分真切。第一层的蒸屉被揭了开来,里面有数颗人头,其中两颗人头的面目依稀觉得眼熟。 薛无忧侧目看原瑞升,道:“什么?”m.feNgYE-zn.COm